Chapter 032（1 / 2）
锦林市, 海边教堂。
白色的海浪夹杂着大量泡沫一波一波冲刷岸边, 白肚灰翼的海鸥在天空中翱翔, 远方海天一线处散落着几艘零零星星的渔船。
三五个孩子正在愉快地堆童话城堡，湿软的沙滩留下一串小脚印, 很快被席卷而来的浪潮抹平, 不复存在。
海风吹动乔纳森灰黑色大衣的衣角, 他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倒映出一幕：
一只破开沙土的螃蟹举着钳子哒哒哒爬行, 很快闯入一座童话城堡, 一双泛着亮光的皮鞋从城堡旁经过, 踩出两个深浅不一的坑。
“先生, 您晚了十三分钟。”乔纳森低沉的声音消散在呜呜狂风里。
“路上突遇意外情况, 耽误了些时间。”男人嗓音冷靡, 并不作过多解释。
乔纳森识趣的不再多问，两人沿着海岸信步, 一边走一边交谈。
“您之前让我调查薄家和当年的事有无关联以及是否参与其中, 我得到的结果是薄家的手从始至终都很干净, 没沾染一丝污垢。”乔纳森说。
男人目光投向远方出海捕鱼的小船, 刺眼的阳光泼洒在海面上，泛起粼粼微波, 他深邃的瞳孔眯了眯：“所以你认为应该把薄家排除在外？”
乔纳森坚定地摇了摇头：“越是干净越惹人生疑, 薄家和洛氏来往那么密切, 不可能独善其身。订婚宴上薄家被公开打脸, 之后两家仍然像以前一样和平共处, 绝口不提此事。除了他们互相握有对方把柄之外, 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一群人无法抽身拔不出来，只能泥足深陷，彼此相互依存组成一个共生系统，唇亡则齿寒。
男人微微仰起头，下颚和脖颈之间的线条呈现出拉长的视觉效果，突出的喉结阴郁地滚动两下：“这个把柄有几分可能是当年那件事呢？”
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带着股刻骨的恨意，竟似要活生生把人挫骨扬灰。
“总归是有一些互相牵制且不可告人的秘密。”乔纳森推了下眼镜。
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在两人裤腿上，哗啦啦的海浪声不绝于耳。
男人轻问：“赫家那边怎么样？”
“赫旭辉最近很安分，但他女儿举止怪异，随着洛长陵退休，赫梓玥对洛沉的热情好像也一夜之间覆灭了，不过她有了新目标，您不妨猜猜是谁？”乔纳森卖起了关子。
男人垂眸，那条浅浅的双眼皮弧线随之展平，眼尾上扬，下眼睑略弯，他的眼睛在笑，声音却冰冷的仿佛来自南极洲下：
“肖擎峰是洛长陵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赫旭辉有意拉拢他，但是发现这条路行不通，所以离间计、美人计齐上阵，即使不奏效也没什么损失，赫旭辉算准了洛长陵生性多疑，时间一长肯定会对肖擎峰有所猜忌。”
乔纳森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洛长陵极度自负，赫旭辉也是个人精，两人半斤八两，这一台戏当真精彩。”
“是啊……”男人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看向某个地方，他神态安详，所有的专注和贪婪最终都化作了羡慕。
乔纳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几个堆城堡的小孩，圆嘟嘟的脸蛋，暖洋洋的笑脸。
他们的幸福是那样简单，简单到只需要一堆沙子就可以满足。
男人状若无意的问：“乔纳森，你像他们一样在海边堆过城堡吗？”
连乔纳森也被孩子的天真所感染，他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构想他们要把城堡堆成圆顶还是尖顶。
听见问话，乔纳森迅速清醒过来，如实回答道：“先生，我的童年和您大同小异，这些沙子做的城堡不是面包，填不饱肚子。”
男人取笑乔纳森是个务实派，笑完他叹口长气，说：“我堆过，成千上百次，睁开眼才知道是个梦……是个好梦。”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样，他的声音也很哀伤，哀伤到让人不忍心听。
成千上百次重复一个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境，无异于成千上百次的折磨。
乔纳森冷毅的脸颊抽动两下，证明他也不是无动于衷的，他同样受到了触动。
漫上来的海水一下下冲击沙滩，男人迈开长腿往前走，不想看见城堡倒塌的样子，那是他心底的救赎。
乔纳森跟上他。
“先生，拍卖会事宜您已提前部署周密，保证万无一失。”他说着，忽然话锋一转，“您说您后续不打算插手，全部由我统筹规划，请问您是因为什么才临时改变主意的？”
“你想说什么？”男人忽然不耐烦打断他，眉头狠狠皱着，是警告、是威胁、也是阻拦。
乔纳森恍若未觉，继续说：“您是得知那些人来了锦林市，怕他们报复……”
“乔纳森！”
男人沉声呵斥，冷峻的面庞酝酿着藏也藏不住的暴戾之色，他抿紧唇，眼风阴鸷，咬牙极力隐忍，避免更多的负面情绪外流。
乔纳森浑身坚硬的壳从内部出现裂纹，随后一丝丝皲裂，最终土崩瓦解，他坚毅的面孔闪过难以察觉的悔恨神色。
良久，男人拍拍乔纳森的肩膀，高大强壮的身躯逆光而立，在沙滩上投下斜斜的阴影，海鸥穿透视野带走他眼底的阴翳，灰色羽翼划破云层露出碧蓝的天光。
“乔纳森，你多心了，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不会太久了，你那里继续按原计划推进。”男人眼尾狭长而纤薄，和煦的阳光洒下来，可以清晰窥见皮肉底下流动的血液颜色。
——
雍和绿梅公馆工程施工地前，一条骨肉匀称无可挑剔的美腿从车里伸出来，尖头水钻低跟鞋踩在地上，裙摆飘浮间隐约可见一段竹子般纤细的白皙脚踝。
洛宓反手关上车门，长卷发甩出一道光亮，她穿着一身粗花呢流苏套装站在车前，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目光在临时搭建的施工外围巡视一圈。
凌空而起的高架桥横贯南北，海水透明的像一块水晶，倒映不断飘移变幻的鳞状浮云，天空蓝的像一支镜子，二者交相辉映互为对照，分不清究竟哪一面是天空哪一面是大海。
此等美景，洛宓却没心思欣赏，她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视察，下了飞机一口水没喝就被直接遣送至建筑工地，哪成想项目合伙人却迟迟不现身，等候一刻钟仍不见人影，她愈发不耐烦。
这里毕竟是施工工地，即使严格控制，也难免扬尘漫天，洛宓用手绢捂着口鼻，害怕吸入有害颗粒物质导致胎儿畸形。
孕期四个多月，肚子里揣着一个，身体状况真的无法与少女时代相提并论，洛宓只是坐了一个小时的飞机就呈现出疲态，她很怀念曾经那个身轻如燕充满活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