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9（2 / 2）
洛宓霍然瞪大眼睛，惊讶的不知说什么好，她的心疯狂跳动，宛如受了惨无人道的炮烙之刑，烫得她不知所措。
解谜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他们说我有人格障碍，行为极端，无法同家庭成员正常相处，但这些都是借口，真实原因是……”
他本就颜色浅淡的唇变得更淡了，近于透明的白，垂下的睫毛也在颤，抖得像两片孱弱的蝶翼，但他偏要强撑着，不肯流露出一丝脆弱。
解谜有些难堪，所以羞于启齿，洛宓轻轻转过来，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给予他无声的鼓励。
解谜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那对被诊断为不孕不育的夫妇忽然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就变成了多余的存在。”
洛宓心里沙沙的疼，说不清楚是同情还是什么，总之她只想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别难过。”洛宓抱紧他说，“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被认为患上了精神疾病，周围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或摇头惋惜或试图充当救世主开解我，但我知道那些女人都是为了利用我来讨我爸的欢心。”
解谜在洛宓耳珠附近亲了亲，他知道她在用一种撕开旧伤疤袒露血淋淋伤口的方式安慰他。
洛宓仰起头问他：“后来呢？”
解谜望着洛宓的眼睛，说：“后来又有人要收养我，我很害怕被再次抛弃，于是我就问那人‘将来会不会也抛弃我’，他说‘不会’，可……最终他还是抛弃了我。”
洛宓不禁揪住了他的衣服，因太过投入而感同身受，她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脊背，解谜在发抖，很轻微，她知道那是他克制的结果。
一直失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后再失去，那种痛苦就像凌迟，你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一丝丝剥离身体，由剧痛尖叫变为麻木无感，最后只剩光秃秃的骨头架子。
暴风雨从猛烈到落幕，解谜的声音趋于和缓：“你告诉我你不喜欢阴雨天，可我没跟你说，其实我最欢这种暗无天日的感觉，我不喜欢光明，它令我自惭形秽。”
洛宓仿佛通过他的描述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深入骨髓侵食细胞，一次次迎向光明，却一次次被伤害得体无完肤，只有黑暗拢住他伤痕累累的身躯，给他一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容身之地。
“我不会抛弃你的，”洛宓仰起头，漂亮的小脸上有几分调皮，“我还没玩够你呢，凶猛的小狼狗。”
“玩我……”解谜沉吟片刻，“你确定没说反？”
洛宓故意忽略他因不悦而眯起的狭长眸子，矜着小鼻子闻他：“你不喜欢阳光，可你身上为什么有种阳光的味道？像是生命最原始的召唤。”
悲凉的氛围被打破，解谜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或许是物极必反，谁知道呢。”
话音刚落，一阵强劲的穿堂风横扫，外面咕咚一声响，洛宓回头一看，原来是摆放在门口的落地大花盆被风吹倒了，在地上骨碌碌滚来滚去。
洛宓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好大的风，把这么重的花盆都给吹倒了。”
解谜瞳孔紧缩，眼角的弧度有些意味不明：“是啊，好大的风。”
——
两人回去的时候换解谜来开车，洛宓坐在他身边，膝盖上放着一个心形盒子，解谜要看她不让，神神秘秘的说回去再给他看。
解谜回望一眼静静盘踞在夜色中的洛宅，又看了看洛宓，问道：“你真的不去看看你爸？”
洛宓之前从楚湘那里听说洛长陵在天井，但她一口拒绝了楚湘的提议，看见楚湘既尴尬又有点无地自容的表情，洛宓心里那口闷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天井以前是洛长陵修身养性的地方，后来演变成追思悼念的寄情之所，他隔三差五总要去那儿坐一会，多年来雷打不动，哦不，这习惯应该是从她妈妈去世之后开始的。
人死成灰，再多的忏悔追忆又有何用，不过是活人给自己求个心安。
何必呢？真替他心累。
洛宓想起乡下的吴阿姨，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要整日忙于生计，她老伴逝世好多年了，儿子儿媳妇不孝顺，不赡养老两口，老头在世时就只能干点零工补贴家用。
老两口一辈子不敢吃不敢穿，把钱省下来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结果没住过一天新房子，因为儿媳妇不让，儿子也不敢管，老两口就只能缩在泥草房里，寒冬腊月，墙裂个大口子呼呼往里灌风，盖多厚的棉被都不管用，依然冻得手脚发凉，晚上睡觉不敢脱衣服。
后来老头得脑溢血死了，儿子儿媳妇来孝顺劲儿了，给老头买了上好的骨灰盒，纸钱纸人纸马花圈金元宝……比比皆是，两口子一咬牙一跺脚可算是狠心放了一回血，讽刺的是老头没得他们一个子儿，全被做纸活的捞去了。
你当他们是良心发现变孝顺了？
怎么可能，青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老头是活生生累死的，死前没享过一天清福，儿媳妇也不知听哪个大仙说的，说老头没走远，就在家门口飘着，必须破了他含的那口怨气，否则家宅不宁。
儿子儿媳妇生怕老头阴魂不散报复他们，这才下的血本，说白了就是他们心里有愧。
愧这个字左右结构，拆开来看左边是心，右边是鬼，说到底两口子是心里有鬼，心若澄明则俯仰无愧，世上哪来的什么妖魔鬼怪，都是人在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洛宓的神识重新回到车里，默默垂下眼睫：“我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况且他现在越来越能耐了，情妇一个比一个年轻，那种刚长成的花骨朵他也下得去口，不敢苟同便敬而远之，我可不想提前让小baby沾染到不良风气。”
解谜勾起一侧唇角：“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准你爸和人家是真爱呢，你爸找到了第二春，你应该为他高兴。”
“第二春？你真是太纯洁了，小boy。”洛宓伸手攥住解谜下颚，将他扳向自己，“按照一年换一春的速度，他怎么着也得在二的基础上乘以个十。”
“我不小。”解谜倏地倾身捉住洛宓，把她亲的两腮酡红，凶神恶煞的说，“再敢说我小，我就亲到你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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