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1 / 2)
6.穷奇
窗外沉沉夜色渐渐变淡,邝露下值回到璇玑宫,下意识往左边看去果然雪花仙子的房间依旧是掌灯到天明。
以往夜神大殿值夜前,雪花仙子忙里忙外又是准备殿下衣着又是值夜空闲时用的糕饼点心,纵然殿下总是嫌弃她将璇玑宫弄得嘈杂不堪,却从来没有责备过她。
这让只能远远守着殿下,每每殿下去布星台值夜的她,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雪花仙子拎着食盒牵着魇兽快步跟上前和殿下搭话时的神情,虽然多是仙子一个人说的话多,但邝露心中却还是会生出许多羡慕。
只是近几日,雪花仙子不知在忙些什么,总有十日没来布星台了,殿下又变成了孤孤单单一个人。
邝露走进室内,将食盒递还给雪花,却发现雪花前几天案头不少的杂物都已经被收拾妥当,只留下两个巴掌大玉瓷瓶和半截泛着蓝色光华的丝线。
“呀,邝露,你来的刚好膳房里还有我才准备好的安神茶,近日人界王朝更迭,帝星交换,星象更是一日一变,殿下布星时可要耗费不少灵力。”
说话间她从案前取过素色玉瓷瓶递给邝露,笑道“殿下作息紊乱,昼伏夜出长此以往于仙体有害,我最近刚好在研究往茶水里加入灵露,好温养灵脉,你在茶水里滴入一滴即可。”
“这玩意做起来好耗费心神啊……幸好那些灵泉中的水之精还算听我话……嗯?邝露,邝露你在听我说话吗?”
邝露看着雪花纵然因为熬夜而疲惫苍白的脸依旧气若幽兰,秀丽非常,虽不及栖梧宫的锦觅仙子艳若桃李,一身蓝色罗裙却也是清雅绝俗,比起自己这等蒲柳之姿不知道好多少倍。
又这般替殿下着想着想,衣食住行无一不打点的妥妥帖帖,还得姻缘府月下仙人喜爱,时常都会被姻缘府仙侍叫去听戏,说话,纵然自己能够男扮女装一直守着殿下,可却永远近不了殿下身旁,这样一对比邝露心里更加难受,一个念头在她心中生成。
“雪花仙子……”
“嗯?你怎么啦邝露?”
“你……是否……心悦于殿下。”
雪花愣住了,心悦,这个词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听到,平时在姻缘府丹朱时常在她耳边念叨最多的也只是拿下,灵修,扑倒等一系列不堪入耳之词。
自己带来的话本子里倒是经常出现,并非她不懂它的意思。只是心悦的对象竟是润玉,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心悦,便是比喜欢更加正式的感情。她可以喜欢锦觅,可以喜欢了听飞絮,可以喜欢丹朱,亦可以喜欢殿下,但是心悦这个词却让她有些迷惑。
丹朱常说,她是因为神魂不稳,真身碎裂所以不光记忆缺失就连那些本该掌管七情六欲的元神都异常迟缓,若是一切复原便也就能够真情实意的去体验那些情感。
似乎胸口又有些难受,是一种从元神深处透出的灼痛感,她皱着眉头目光来回在房间里游弋,她是真的被这个问题问倒了。
枕头下是她为了润玉清淡口味同锦觅一起钻研的食谱,梳妆台上的锦盒里是她为了给润玉缝制玢带从织女那里求来的云霞丝,窗台上更是摆着她用灵力珠同锦觅换来的一株昙花。
习惯了这长夜漫漫,习惯了这璇玑宫清冷无声,习惯了疾步追随于那个身影……
似乎自己在璇玑宫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准备的。可是……我最初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尽快报完救命之恩,修补好了神魂恢复了记忆就回家吗?
我……到底……对殿下………是什么情感??
见雪花只端坐在桌案前长久不曾说话,邝露有些忐忑。过了良久天边天色渐亮,雪花这才回过神,一手拿过摆在桌子上的绛红色瓷瓶站起身,笑的十分勉强“我也不知道,我还要去朝霞仙子那里求霞辉,邝露殿下就拜托你照应了。”
雪花几乎是用逃的,踉跄的脚步凌乱不堪夺门而出后,身形旋即化作一团蓝色的流光向外掠去,她心神大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伫立在房门外的润玉。
润玉面无表情地走进房内,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邝露,冷声道,“太巳仙人的掌珠在我这小小璇玑宫做名天兵实在是委屈了……”
邝露闻言眼眶便红了,哆哆嗦嗦的解下笨重的头盔,一头青丝便扬扬而下,她跪伏在润玉脚边,姿态极低,几乎是哀求道“请殿下不要赶邝露走,邝露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苦衷?莫非是你父亲派你来监视我,区区一个无权无势大殿下,当不得太巳仙人这番苦心?”
邝露不敢抬头看润玉,眼眶里不停的淌出泪来,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想陪在殿下身边。
“殿下,一切都是邝露自作主张,是邝露瞒着父亲来璇玑宫,只想永远伴殿下左右,我对殿下……”
润玉一拂广袖袖背过身去,打断了邝露还没说完的辩白,他亦非草木,这段时间的相处何能不知。
况且璇玑宫一向安静,多个人也能少些寂寞。
“我不会赶你走,以后你不必做个低阶天兵陪我守夜了,就同雪花一起在这璇玑宫做个头等仙侍吧。”
“谢殿下!”
对润玉的一番真心剖白,邝露没有能够说出口,但……殿下没有赶自己走,这便足够了。
邝露直起身子,看着润玉逆光而立的背影,虽然纤细瘦弱但风姿俊逸,触手可及,那是她曾经不敢肖想的光。
润玉抚了抚魇兽光亮的毛发,魇兽被摸的非常舒服甚至还仰起头打了两个呼噜,润玉看它这般憨态可掬的讨巧模样,笑道“也不知雪花平时都怎么养你,才不过百年竟也大了一圈。”
思及那人跑出璇玑宫时慞惶模样,润玉有些忧心,照她这百年灵力恢复的速度,元神复原只在弹指一瞬。思虑良久,随即素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魇兽疑惑的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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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心神不宁的走到南天门处,手里正捧着从金乌处得来的朝辉阳炎,怀里贴近胸腹处一片微凉是一早问朝霞仙子求的百年朝露结晶。
朝晖阳炎属火,是为了加入香露配着润玉准备的星辉凝露准备在不久后天后寿辰上呈于她。
至于……那朝露结晶性属水,且温养了百年于修行水系术法的仙体大有毗益……本是用来报答救命之恩……然如今她的心被邝露一番话打乱了,一时也不着急回去从金乌府出来后,便独自漫步竟是毫无察觉的走到了南天门,还遇到了正准备回花界被丹朱堵在南天门的锦觅。
“雪花,我就要回花界了……好舍不得你,嗯?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脸色也好差……”
“小雪花,你这是怎么了啊?可是谁欺负了你!老夫我这就替你做主……”
“哼,你们这天界的仙子个个弱不禁风,十分矫情还不如我花界精灵看起来生龙活虎!”
“胡萝卜,你说什么呢!”
三个人七嘴八舌,吵得原本就有些疲惫的雪花脑仁生疼,她抬起身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面色大变的转过身看着远处一团墨绿色的魔气重重地砸在南天门外的石栏前。
魔气涌动中一双猩红色的双眼正紧紧盯着锦觅,血气四溢的双爪在怒吼中向呆立在侧的锦觅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