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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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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苦海那一年,阮南安十六岁。

那是锦城五十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天空万里无云,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压抑的燥热,窗外一丝风也无,树梢的夏蝉整日不知疲倦地叫着,扰人清梦。

城北的一幢白色小楼窗户大开,滋滋啦啦的蝉鸣随着阳光探进二楼的卧室,午睡初醒的阮南安猛地掀开盖在脸上的漫画书,一骨碌从床上蹦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拉开房门,赤着脚踩上微凉崭新的木质楼梯,一路走到楼下的厨房。

料理台前立着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正低着头专心处理食材,南安屈指敲了敲门框,声音沙沙的,带着未褪的睡意:“我想吃个甜筒。”

“不行,你今天已经吃了三个了,当心肚子疼。”阮北宁一手持菜刀,一手按着一颗圆圆的卷心菜,眼皮都不抬就把她打发了,“马上就开饭了,你去门口看看桑娆和萧倦来了没有。”

“他们来了会敲门的。”南安扁扁嘴,转身倒进客厅柔软的沙发里,一双白生生的脚丫搭在茶几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彼时正是暑假的最后一天,南安显然还没玩够,对即将到来的新学期也兴致缺缺,阮北宁特意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又请了好朋友来家里玩,就为了让她高兴些。

阮北宁是南安的哥哥,一个从小就很让人省心的男孩子。

南安生命中最初的忧虑和温暖,都源于他。

他的身上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和坚韧,头脑灵光,每次考试都能拿很漂亮的分数,而且从来不淘气,别人家的孩子还在餐桌上挑三拣四闹着不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踮着脚在厨房里像模像样的做饭了。

年幼的时候,南安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觉得自己的哥哥天生早慧,比其他同龄人都厉害,为此还骄傲了好一阵。可是长大以后,渐渐懂得了什么叫形势所逼,什么叫无可奈何,她心里那些沾沾自喜,就统统化为了忧虑。

在和阮北宁相依为命的岁月里,南安脑海中与父母有关的记忆几乎为零。

他们的父亲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消防员,这种优秀,比任何别的顶着耀眼光环的伟大职业更加具有冲击力,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在一次任务中付出了生命。

父亲殉职的时候,阮北宁只有四岁,南安更小,连话都还说不利索。

这些事情南安从未听阮北宁说过,只断断续续从别人那里才知道一些,六岁那年,在左邻右舍的熏陶下,她已经把父亲的生平事迹记得滚瓜烂熟,也终于慢慢接受自己真的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这个事实。

几乎是同一个时刻,阮北宁告诉她,他们的母亲——那个领了抚恤金就立刻抛下儿女销声匿迹的女人,已经在大洋彼岸有了新的家庭。

“南安,你要原谅妈妈,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她其实很爱我们的。”那一年,八岁的阮北宁这么安慰着嚎啕大哭的南安。

可是南安不明白,如果母亲真的爱他们,为什么当初要把他们扔在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家里?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一次都不曾回来探望过?

母亲,本应该是世界上最温暖最温柔,最值得依赖的存在,那个人却走得那么潇洒,把一对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小儿女留在陌生的环境里挣扎求存,仓惶度日。

到底是为什么?

每当南安提出这种疑问的时候,阮北宁总是显得很不安,手指局促地绞在一起,耳朵红红的,额头上很快就冒出薄薄的汗,嗫嚅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久而久之,南安也不愿再为难他。

她想,好吧,妈妈是爱我们的,她的爱大约是夹在每个月的汇款单里寄给我们了吧。

那些脆弱的半透明纸张,轻飘飘的,载着统一的数额,载着母亲的爱,被一张张锁进抽屉里,一锁就是十几年。

十六岁的夏天,阮北宁终于带着南安搬出了寄住多年的亲戚家。

新家在城市的另一头,是母亲为他们置办的,漂亮的白色复式楼,还带了一个可爱的小院子,两个人住实在有些浪费,说不定母亲也会回来跟他们一起住。

当然,最后一句纯粹只是阮北宁的猜测。

—————————————————

搬家那天天气很差,一大早就下起了雨,临近中午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搬家公司的车就停在楼下,司机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有人下来,早被磨得没了耐心,已经连按了好几次喇叭。

南安前一晚一直没睡好,早上起晚了,胡乱吃了几口早餐就关着房门整理行李,留下阮北宁一个人在外面跟亲戚寒暄道别。

说是亲戚,其实隔了好几房,长辈之间又很少走动,关系早就淡了,南安只知道对方算是母亲的表姐,她和阮北宁应该叫一声表姨。

这位表姨是个出了名的厉害人物,早年间丈夫在车祸中丧生,她一滴眼泪都没流,舍不得出律师费打官司,就三天两头抡着铁锹到肇事者家里闹,闹了大半年,最后得了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做赔偿。

有了那套房子,表姨火速辞掉工作当起了包租婆,把新房子租给附近的上班族,自己依旧住在原来的老居民楼里,靠着每个月的房租过日子。

精明,市侩,刻薄,强硬,这是表姨给南安最直观的印象。

即使每个月都收到南安母亲寄来的数额不小的生活费,她对这两兄妹依然很苛刻,甚至到了冷漠的程度。

首先,零花钱这种东西是肯定没有的,南安想要买点什么喜欢的小饰品或者漫画书,只能饿着肚子把每天的早餐钱攒起来,攒上大半个月,有时候运气不好,她攒够了钱,东西早就卖光了。

经济上如此,生活方面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在那个家里,每顿饭吃的菜都是分开摆放的,表姨面前的菜几乎天天不重样,南安和阮北宁却要严格按照她制定的菜单,三天吃一次鸡蛋,一个星期吃一次肉,其余时间就是青菜萝卜轮着来。

这样清汤寡水地吃了十几年,阮北宁倒没受什么影响,该长的身高一点都没被营养不良压下去,南安却遭了罪。

陆陆续续整理完为数不多的衣服,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南安抹了抹额角沁出的冷汗,扶着椅子轻轻喘气,好半天才从那种习惯性的眩晕中缓过来。

十六岁,本该是女孩最芬芳明艳的时候,她却落下一身大大小小的毛病,干瘪苍白得像个小学生,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

用桑娆的话来说,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桑娆拎着一把滴着水的伞进来的时候,门外的表姨正用一种自以为很温和的语气提醒阮北宁:“你们俩带好该带的东西就行了啊,零零碎碎太多了搬起来也怪麻烦的。”

桑娆是南安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当然,因为这个“唯一”,她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南安最好的朋友。

此时此刻,桑娆同学按照自己一贯的作风,咋咋呼呼地推开虚掩的大门,跟客厅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径直朝南安的小房间走过去。

她手里的雨伞还湿漉漉的,被顺手搁在了门边,水迹顺着地板的纹路一路缓缓流向客厅,表姨面色微沉,重重咳嗽了一声。

南安一听动静就知道是桑娆来了,立刻硬着头皮把对方扯进房间:“快来帮忙!我的书还没收好呢。”

桑娆嘴里嚼着口香糖,关了门,毫不客气地滚进南安刚铺好的床上,把一头利落的短发滚得四处乱翘:“不急不急,北宁那里还要好一会儿呢。”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欠揍一万倍,“啧啧啧,依依惜别,好感人呐,我都快哭出来了。”

“快起来,别给我弄乱了。”南安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蹲下来开始整理床脚放着的书。

“终于要搬走了,农奴翻身做主人了,感受如何?”桑娆又在床上滚了一圈,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南安朝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感受都没有。”

窗户外面雨声喧哗,房间里却慢慢安静下来,桑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起身,用绳子把南安整理好的书一摞一摞捆起来,伸着脖子朝门外喊:“北宁,北宁,进来帮忙!”

客厅里的阮北宁正觉得如坐针毡,听见桑娆叫他,立刻进来帮着把书捆好,又罩上一层挡雨的塑料袋,一手拎着一捆书匆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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