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死战。
才刚升入七阶不久的布克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 灰白的毛发仿佛有了生命般在能量气流中展动。
他手中的佩剑上覆盖的光芒似乎掩盖过了那片金黄，仿佛要撕裂天地般劈向敌人。
紧跟他身后的兵士们嘶吼着, 舞动着自己的兵器，一并冲向敌人，誓要斩杀敌人, 气势震天，连大地都在他们脚下颤动。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就连身为七阶的布克也不知道。
他甚至连靠近敌人的机会也没有。
他以为自己可以和敌人来一场壮烈的厮杀。
他以为他可以用他的剑在敌人的身上留下痕迹，即使这一切需要用他的生命来完成。
然而，就在他即将临近那道人影的时候, 就在他的剑即将斩下的时候, 他脚下的大地，孕育了无数生命的大地却展现出了它最狰狞的一面。
裂开的土地犹如凶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那随着裂痕出现的地刺猝不及防地洞穿了布克，连同他骑下的苍狼。
就连他身后的跟随他多年的士兵，那些一同战斗过的伙伴也没有一人逃过覆灭的命运。
大地的利齿刺穿了他们的身躯。
一片惨叫、哀嚎在这荒凉的大地回荡。
黏稠的血液飞溅, 流淌, 染红了这片黑土。
杀戮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漠视着兽人们的挣扎，漠视着兽人们的痛苦。
他只是本能地驱使着这新生的力量，感受着元素精灵在身边环绕，雀跃。
识海深处, 灵魂之火跃动着, 那更深处, 神龙发出一声震吼, 束缚着它的锁链有了一丝松动，遍布裂痕。
……
兽人们的挣扎从激烈到虚弱，最后归于没有生机的寂静。
他们的灵魂离开身体，却依然逃不过灭亡的命运，被狂暴的元素裹挟着涌入到杀死他们的刽子手体内，成为了使他更加强大的养分。
布克强自支撑着一点生机，死死地望着来时的路。
他在希冀着。
希望那离去的黑狼人能将此处的消息传回。盼望他能够带来强大的援军，能够将这个屠戮兽人的人族撕成碎片。
为此，他始终睁大着眼睛，忍受着痛苦，也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
然而，他注定了绝望。
那条承载着他希望的路上，有人走来，却不是他所想看到的画面。
那个人从朦胧中变得清晰，一头金发，比阳光更加耀眼。
那个人手中拖拽着一具人体，了无生机的躯壳，正是他希望的所在——那离开的黑狼人。
布克“噗”地吐出一口浓稠的鲜血，生机随着那人的出现而断绝，微弱的挣扎戛然而止。
倒下的一刻，他的眼睛始终大睁，死亦难以瞑目。
他的死没有掀起一丝波纹。
而带走他最后希望的人，是一名金发男子，一个人族。
金发男子看到这满地的惨烈，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有不忍，却未多言。
他只是将手中的兽人尸体放下，才向那杀戮者问道。
“前面的可是古蔺阁下？”
杀戮者，正是兽人帝都血腥夜的元凶——古蔺。
古蔺侧了侧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发男子，对着他缓缓抬起手来。
土元素凝聚成一条长龙，盘踞在他的身周，昂头吟叫一声，钻入大地。
“敌人。”随着无机质的声音响起，地面裂痕迅速延伸至金发男子的脚下，同时，尖利的地刺从那裂痕中钻出。
金发男子骤然一惊，连忙跳开，躲避那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来的地刺，同时高声大叫道：“古蔺阁下，请停手，我是兰斯洛迪.亚特，光明骑士团团长，奉教皇之命前来保护您的，请您相信我，我并不是您的敌人！”说着，他唯恐古蔺不信，将光明元素在身周聚集，形成一道透明的魔法护盾。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更加猛烈的攻击。
除了地面上不断冒出的地刺，半空中也有土元素凝聚而成，人头大小的巨石，密密麻麻砸下来，将狼藉一片的地面砸得坑坑洼洼。
兰斯洛迪的光明护盾在这密集的攻击下摇摇欲坠，只是片刻，那原本高达八阶的光明护盾就变得异常黯淡，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兰斯洛迪不停地闪躲，却不敢与古蔺交手。
他已经看到，古蔺将手腕上的手环化为一把长刀拿在手中。
神器，也唯有神器才能随意变换形态。
兰斯洛迪越发肯定了那个预言，并更加坚定要将古蔺带回神殿的信念。
就在他更加努力地想要劝说对方的时候，一道黑芒从他视野间闪过。
古蔺的刀已至近前。
地上的尖刺还在接连不断地刺来，天空中的落石也不停歇片刻，四面楚歌，躲避已是不及。
或许下一刻，他就将步上那些兽人的后尘，惨死古蔺手中。
正值这危机一刻。
“锵”的一声金鸣，火光四溅。
是一柄双刃剑自兰斯洛迪身侧斜斜递出，险而又险地架住了古蔺即将斩下的长刀，救下了兰斯洛迪的性命。
“穆臻。”
交战的双方同时望向双刃剑的主人，叫出了一个名字，只是两个人，一人面无表情，声音平静无波；一个面露惊诧，声音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可惜了一把好剑。”双刃剑的主人，穆臻轻松地格开了古蔺的长刀，轻抚着剑上的裂痕，微微一叹。
随后却见他将有了裂痕的剑毫不在意地往地上一扔，抬手抚平了礼服上的皱褶，面上挂着从容又优雅的笑容，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却是不知这话是对谁而说。
兰斯洛迪误以为他是跟自己说话，眼看危机解除，他连忙上前行了个骑士礼，感激道：“兰斯洛迪多谢穆臻先生的再次相助。”
“举手之劳。”穆臻笑道，目光落在又一次举起长刀，并将刀锋转而对向自己的古蔺身上。
他状似无奈地摊手：“老朋友相聚何必刀兵相向。”
“敌人。”古蔺只以两字回应。
穆臻闻言，扫了一眼兰斯洛迪，了然地笑了。
亡灵与光明神殿，可不就是敌人？而帮了光明神殿的自己，也当然成了这亡灵的敌人。
不过，他可不能让古蔺现在就杀了这位光明骑士，甚至他还要说服古蔺与他一道同这光明骑士前往神殿。
“兰斯洛迪光明骑士，能否让我与这位老朋友单独一叙？”穆臻礼貌地问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哦，好的。”兰斯洛迪正想着，原来这两人认识，听到穆臻的要求，下意识地就点头应道，随后迈开步子走到一旁，寻了块干净点的地方席地而坐，望着两人状似友好的交流着什么，一边回想起在神殿时……
光明神殿骑士团驻地后方鲜花盛放的庭院里。
“欢迎回来，莎莎安。”
兰斯洛迪坐在白色餐椅上，看着面前双肘支在餐桌上托着腮的少女，揉了揉她柔顺的银发，笑道。
莎莎安挤出一个微笑，又垂下头：“如果我能将圣子带回来，父亲是不是会高兴一些？”
“圣子的意志不是你我能左右的，父亲也明白，不会因此生莎莎安的气的，你放心吧。”兰斯洛迪看着面前的少女，认真地说道：“父亲身为神殿的红衣大主教，有许多事情要做，他肩负着保护整个大陆的责任，不可能将过多的心思放在家里，莎莎安你不要怪父亲。”
“我明白，我明白。”莎莎安哽咽着。
她自小被选为神殿圣女，同样也肩负着神殿的重担，她自然明白，她与父亲一样，不能像普通人一般生活，她也不能如同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能够放肆地在父亲怀里撒娇。
“唉。”兰斯洛迪拍着莎莎安的肩膀，叹息着。
他又何尝不想，可他身为神殿光明骑士长甚至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
远远的，一袭红色在道路那头出现，是红衣大主教。
兰斯洛迪拉着莎莎安一同迎上。
“琳娜刚带来消息，圣子在兽人帝国皇城出现，你现在立刻出发，务必要将圣子安全带回来。”红衣大主教科.亚特看着面前一双儿女，却依然严肃着一张面孔，公事公办地传达着神殿的命令。
曾经为了神殿让女儿远走他乡，如今他又要为了神殿将儿子送入险境，可是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犹豫。
“是。光明骑士兰斯洛迪.亚特向吾神宣誓，定将圣子安然带回。”
兰斯洛迪单膝跪在红衣大主教面前，同样严肃着面容，郑重地接下了任务。
科.亚特的点头，目光扫过一旁的少女。
莎莎安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还有事情要私下交代，自己应该离开，可是……
“莎莎安.亚特愿同光明骑士一起迎回圣子。”她对着红衣大主教弯下腰，躬身行礼。
“你不能去。”红衣大主教一口否决了莎莎安的提议。
“圣女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带着圣子平安回来的。”眼看着莎莎安红了眼眶，兰斯洛迪立刻安抚道。
“你要平安回来！”莎莎安颤抖着嘴唇挤出这句话，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跑开。
“这是圣子的画像。”待到莎莎安离开，随着红衣大主教同来的女子，琳娜将一副卷轴交到兰斯洛迪手上。
“我得到的消息，兽人帝国因为皇城被袭，现在全面警戒，人族很难进入，我们不能派遣大量人手，只有您一人前往，请务必多加小心。”
兰斯洛迪展开卷轴将里面的内容记下，刚将卷轴小心地放入怀里，便又听琳娜说道。
“我们还得到一个消息，兽人的圣阶被神秘组织拦截，都不在皇城之内。”
“神秘组织？”兰斯洛迪问道。
“没有确切消息，不过皇城被袭一事后面一定是这个组织的阴谋，我们怀疑是黑暗议会在搞鬼。”
黑暗议会！
兰斯洛迪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就明白，他这次的任务恐怕会很艰难。
可是他能想到的困难是将会面对黑暗议会这样的敌人，也或者还有兽人。但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这困难居然还会来自那神谕之人。
他以为那神谕之人，传说中的圣光之子应该是如同亲和的，仁慈的，悲怜的，如同教皇一般心系整片大陆。
也或许一如他那身为圣女的妹妹一般，善良圣洁，心怀世人。
更或者像他父亲一样，将自己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到对神的信仰中。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他看到的却是一个无情又冷酷的杀戮者。
他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任何光明。没有仁慈，没有怜悯，甚至不如黑暗议会的那些人，至少那些人还有着名为人性的东西。
可是他在古蔺的身上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虚无，死寂。
这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相比起人，更像是他曾经见到过的亡灵生物。
兰斯洛迪想到这里，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冷颤。
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在那预言的灾难中拯救这片大陆吗？
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掏出那支卷轴，展开，看着里面的绘图，又远远地看了看那人。
画卷里的人，脚踏在只存在传说中的白色神兽背上，黑发黑眸，手持神器，栩栩如生，可不就是他所见的那个古蔺。
并没有认错！
兰斯洛迪咬了咬唇，将卷轴卷起放入怀里，站起身来。
无论如何，他都要完成他的使命。
看着他走近，古蔺的灵魂之火跳动着，很激烈，紧握着长刀的手，骨节发白。
灵魂被净化的滋味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穆臻紧紧拉住他，他又会再次发动攻击。
可是穆臻轻飘飘的“碎片”两个字，让他沉寂下来。
……
黄岩窟是距离黑石山五里地外的一处荒地。在离开黑石山后，古蔺三人就来到了这里。
在黄岩窟的山洞地面上铺着一张绘制在羊皮上的地图。
兰斯洛迪半蹲着在地图前，手指不停在地图上划拉，纠结得眉头紧锁。
此处深入兽人帝国，距离神断大峡谷几乎要绕过半个帝国，可是科厄莱威帝国正与兽人帝国打得难解难分，再加上古蔺被通缉的身份，他们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从这里要赶往神断大峡谷需要经过四座以上兽人的城市，以我们的身份恐怕……”兰斯洛迪抬头望向两人，话没说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古蔺没有回答，一如既往的沉默，和他这一路走来一样，对于兰斯洛迪不理不睬，甚至带着一些隐隐的敌意。
兰斯洛迪不知道这些敌意从何而来，不知道在很久之前，在古蔺还是一只被亡灵法师召唤的小小骷髅时，曾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他更不知道，在那个时候，他的模样就被这只骷髅牢牢地记录在了灵魂里，并且打上了敌人的标签。
所以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古蔺才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直到现在，虽然古蔺在穆臻的引诱下，为了更重要的事情暂时放弃了报仇的打算，却依然无法收敛自己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