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上）（1 / 2）
199X年
龙江
孩子和家长人来人往的一小门口, 挂着刮刮奖，小零食的童年小卖部门口正有几个小同学在头碰着头挑里面的英雄拍拍卡。
背着个卡通书包，用鞋地踢着路边石子的小男孩正一脸文弱气眼巴巴地看着尽头等人来。
但左等右等，马路那边还是没有那辆熟悉地破自行车的铃铛声响起。
他爸今天又接他放学迟到了。
明明, 对方就在不远处的一所初中做生物老师。
但是在他升学之前，每每他妈那边需要加班，让他爸过来接他的时候，他爸就开始找不到人影, 有时候要让他在这儿等到天都黑了，只能一个人回家。
“儿子, 要是今天饿了就在学校后门口技校餐厅吃一顿啊, 爸，下了班正在外面拯救地球呢，对, 打外星人，特别厉害……”
“哎哟, 糟了这, 我先挂了，五块钱我塞你小书包了, 回家先复习下下周考试的重点, 再帮你妈把中午的碗给洗了知道吗，陈臻, 你是咱们家唯二的男人, 要开始负起点责任来, 这可是英雄的儿子，听懂了没？”
这个从小卖部电话里传来的乌龙无比，还很魔幻的答案。
放在一般的小孩身上，肯定觉得自己爸爸是个神经病，加幻想症。
但低着头，心情还蛮沉重的小陈臻却没反驳，默默地隔着电话对他那位下了班还要去拯救地球的亲爹来了句。
爸爸，你注意安全。
就给一次性乖乖地挂掉电话，今天又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像个泄了气的小气球一样回家了。
陈臻11岁那年，就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有一份秘密的工作。
他爸爸天生个子小。
一般人见了他都叫一声小陈。
但其实这个白天看上去平凡普通，只是在学校教书的小陈私底下却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城市英雄。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全国以天体气象局为单位在各个城市为防范一种入侵不明生物，设下英雄联络点。
为了不让外星人的存在影响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英雄们便开始通过这样的方式秘密地开始保家卫国的工作。
如他父亲这样的存在，就是那时候的祖国，为了抵御那一场场神秘不明天体攻击，而默默为国家在平凡人工作着的一份子。
那年，他父亲小陈还带着老婆儿子生活在龙江不到十四平的公费单位房里。
陈臻记得他爸时不时就会消失一两天。
有时候半夜还会一瘸一拐地带着伤回家，回家后又把一堆破铜烂铁都塞在床底下。
那堆叮铃咣啷，被他妈嫌弃地想直接卖给收废品的东西。
他爸却很珍惜，还会每每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儿子，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机，是只有战斗英雄们才会肩负的特殊作战工具。
只可惜，小陈对他儿子寄予厚望，认定作为一名英雄，他儿子将来也会大展宏图。
陈臻从生下来就营养不良走路步带喘。
并且从来不喜欢任何英雄相关动画片，一心只想好好学习，做个不用动手和人打架，也能对祖国建设有帮助的人才。
陈妈妈对此很满意，认为就凭他儿子这个娘胎里带出来的思想境界，将来一定能考上公务员，或者当个光宗耀祖的博士。
他爸小陈却很郁闷。
可眼看着儿子真的打小就是这么个没精神的书呆子样儿，他也有点没辙，但他并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机会。
那就是等陈臻上初中那年，自己可以带他坐火车去一次秦江。
秦江，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那是很多年后，已经变成成年人的陈臻才开始想明白为什么会存在的一个很神奇的城市。
狭义上来说，它应该和龙江属于同省，是一个普通的90年代工业城市。
那里的居民大多和外面世界的寻常人没有区别。
平时也就是过着一日三餐，朝九晚五的日子罢了。
但广义上来说，那里却是全中国唯一有正规英雄通行执照，和承认有城市英雄这个职业存在的超前科技都市。
那里的房子都很奇怪。
在屋顶会设有防太空监视的卫星。
路上还有机器人功能循环系统，自七八十年代开始，这里陆续有空防系统驻扎，并开始研发抵抗外太空不明生物后，更多完全不可思议的科技文明就在这个城市中诞生了。
计划生育电子墙上，大红色用油漆书写的‘少生孩子多种树’可以随时根据程序控制刷新新的工人标语。
工厂上方浓烟滚滚，但与此同时，排放的却是完全不污染环境，经过净化的电子烟。
头顶有二代飞行器划过的天空。
上下班的男女工人同志们就带着那个年代还挺时髦的绿蓝军帽，工人装，骑着自行车，带着大饭盆下班回家，并穿梭在这座科技超前的英雄之都当中。
这一切，都显示着这里和外面的正常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
听说，那里有一所秘密空军学校，专门为培养城市英雄而招收少年预备役。
陈臻他爸的想法是，如果他想办法带陈臻去一次，感受一下英雄诞生的氛围，或许他会真正了解那个热血沸腾的世界也不一定。
为了这个，试图让儿子有钱能去考空军学校的陈臻他爸拼命上班。
一个礼拜在学校里给学生们上十二节课，还给校长的小姑子大半夜去骑着自行车送过礼，就想升职多点补贴。
那时候龙江是个后工业时代的油田城市，大伙的日子过得都紧紧巴巴的，即便夫妻俩都有正经学校给的铁饭碗，但日子却过得还是很清贫。
但好在，陈家其实还有个富裕，和善，也很慷慨的朋友。
每逢过年，两家人都有来往。
陈臻的爹妈只能送人一俩箱学校发的苹果饼干做节礼，对方那两口子却次次都让司机送高级牛排，还有那个年代很贵的进口牛奶和高级水果过来。
对此，陈家人很感激对方，也很心里过不去。
但交朋友这回事有时候就是这样。
即便两口子次次都拒绝，但朋友夫妻俩却还是真诚地帮助着他们，连带着对陈臻这个朋友家的小孩都很好。
这使得陈臻的父母得以熬过了二十年前龙江最贫穷困苦的日子。
陈臻也因此，自小就认识那对为人真的非常好的夫妻和他们的儿子——符白龙。
白龙是这对夫妻的独子。
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也被他父母娇惯宠爱着长大。
陈臻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认识对方的时候，他们俩都还很小。
但对方的爸爸却在他生日的时候，从国外买了一台非常昂贵的天体望远镜给他，只因为自己的儿子每天晚上想看星星，就专门为他买了摆在阳台上。
他第一次看到白龙的时候，他就坐在自己家种满了玫瑰花的阳台上摆弄那个望远镜，还穿着身小西装活像个小王子。
“我知道你，你叫陈臻，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那你会弹钢琴吗？”
“对不起，我，我不会，我只会考试。”
“哦，我就会，而且很擅长，要我现在就弹给你听听吗？”
那种眉眼里藏不住的骄傲。
有点幼稚，有点骄纵，却也显得这个小王子模样的男孩给人的感觉挺可爱的。
白龙的父母对儿子很惯着，什么想看星星想摸月亮的要求都满足。
但与此同时，他们夫妻却也把这世界上最真善美的道理都告诉了他，从来不和他说外面的世界，现在大家都在过着什么样为生活金钱而挣扎的苦日子。
只说，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很善良的。
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也一直善良地对着这世上的其他人。
这使得这个和陈臻成长环境截然不同的小少爷有种很天真，傲气，也很单纯的味道。
虽然有时候会有对人发点任性，还喜欢发小脾气。
但与此同时，对方却也从来没有真的看不起他，反而是一直很听父母的话，把什么好的都会分享一份给陈臻，并把他当做自己的好朋友。
这就使得他和符白龙之间这种纯粹而真挚的友情维持了很多年。
上小学上初中，他们都是彼此最要好的朋友。
一起做作业，一起去上补习班。
陈臻知道，养在富人家庭里的白龙从小就很崇拜英雄，羡慕他爸爸给他说的那些故事里的大英雄。
可他是个小少爷，以后都是肯定要继承家产。
继续像他父母给他预设好的美丽人生一样，做个无忧无虑的单纯有钱人，因此成为一个拯救和保护别人的英雄，暂且对他来说，只能是个遥远的梦。
“白龙，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就一定那么想当英雄嘛？”
小时候，陈臻记得很清楚自己曾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爸就是个英雄，但他从来不觉得他爸很了不起。
在他眼里，他爸就只是个矮小，下了班不爱洗脚，教书教不好还要被校长小姑子骂的普通男人罢了。
“因为，做了英雄，就能保护别人啊。”
明明自己没开始发育的胳膊和小腿又瘦又细，像个小女生，但符家小少爷还是很热血地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做着自己的英雄梦。
他只有在谈起这些时才会比较亢奋激动，不比平时故意冷着脸端少爷架子，是一种完全小朋友式的开心。
“我，我要保护我爸爸和我妈妈，还有家里的阿姨，还有学校里的老师同学，还有你，还有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咱们俩的朋友，这些人我长大了以后都要保护……“
掰着手指的符白龙好像要把全世界的人都算进去了。
但不可否认，小陈臻却被自己好朋友竟然记得自己，还把他放在倒数第三位的真诚举动而感动到了一下。
这让这一年还很小，思想比较莽撞的陈博士想起了他爸上的班，送的奶，死活要寄托在他身上的英雄梦。
他在想，万一呢，虽然自己很不想去。
但自己要是考上了那所传说中的空军学校，白龙应该会觉得开心一点吧。
就是这个想法，让这一年暑假的时候，陈臻没有报他们数学老师的家教班，而是和他爸风风火火地去了秦江。
去的前一个月，他爸小陈为了让他在一群孩子当中在家教了他九节棍，螳螂拳。
还有好几套军体操，并给他安排了个临时特训。
可小陈臻觉得很累，因为他没有时间去补习班了，而且他还是不喜欢打架，他就是想好好学习，所以每天晚上练完军体操睡觉前他都会郁闷的不行。
而眼看着，坐火车去秦江的那天终于来了。
去之前那天晚上，陈臻有悄悄地打电话告诉了符白龙。
他说自己要和他爸去一个只有英雄们才能去的神秘地方，参加一个考试，要是拿了名次，他以后也能当英雄了。
对此，白龙也开心坏了。
平时他就喜欢在家摆弄些机械手工之类的，因为听说电视里的英雄但凡出现，都是要带着一个面具的，所以他就给陈臻做了一个。
这个面具是黑色，金属的，只露出半张脸。
做完之后，符白龙小朋友还一本正经特意叮嘱自己的好朋友，这块面具一定不要立刻带上，要等比赛赢了之后再带上，代表自己今后的传奇英雄生涯就要正式开始。
陈臻闻言也表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