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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明天,你好(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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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捕柳玉山和聂采之后, 危机办和特管委组织人手分别对两个人进行审讯。过程中当然也有精神调剂师参与,尤其是与柳玉山面对面的时候。

饶星海带回来的信息之中,关于柳玉山的部分令人最为诧异:他才是真正扭曲了聂采的人?

也因此, 第一次审讯柳玉山的时候, 特管委和危机办的精神调剂师都到场了。柳玉山的精神状态有明显的不正常,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对他的“海域”进行深潜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柳玉山异常配合。

他条理清晰, 口齿伶俐,从自己和聂采相识开始,到远星社全体人员被剿灭结束, 将自己如何控制聂采、如何让聂采在自己编织的幻梦之中越陷越深的过程,巨细无遗地告诉了他们。

柳玉山对聂采的控制是一个完整的、循序渐进的过程。聂采信任柳玉山, 或者说,聂采极度确信自己对柳玉山的控制, 他认为柳玉山不可能摆脱自己的钳制,这为柳玉山在他身上寻找漏洞制造了机会。

“让一个疯狂的人变得更加疯狂一点儿都不难。”在审讯之中, 柳玉山笑着说, “只要顺着他的思路往前去就可以了,适当地添加一些细节, 他会用自己的思维解读这些细节, 让细节成为真相。”

精神体家族继承性的论文,被篡改过数据的文献, 柳玉山有意无意的几句话。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里,柳玉山精心构建了一个陷阱。聂采本来就对除哨兵向导之外的特殊人类存在偏见,柳玉山给他的每一个信息, 让他一步步把偏见变成了信念。

哨兵向导存在的历史远比其他特殊人类悠久,柳玉山保留了血族的生存史,但删改了狼人的历史。而无论血族还是狼人,他们在历史上都经历过残忍的剿杀——唯有哨兵向导,一直平稳发展,保存了最纯正、最稳固的延续,将某种特殊的基因固着于种族的血脉之中。

聂采在培训班上获得一些成绩的时候,柳玉山总是不遗余力地赞美他,并装作有意无意地提一提班上的狼人和半丧尸人同学:这种想法也只有你才能想得出来,他们不行……他们脑袋本来就不行。聂采对这样的赞美十分受用,渐渐的便真的认为自己在智力上比别人更高一等,并非个体的原因,而是哨兵向导这个种族具有天生的优越性。

更深入的训导是借由黑豹来完成的。

聂采知道柳玉山的精神体是黑豹,这是他们在入学第一天的相互介绍中就已经说过了的。但他发现黑豹可以细小化,并且像小猫一样温顺后,他便开始常常在宿舍里抱着那只小豹子。小豹子爪子锋利,有时候甚至会抓挠柳玉山,但在聂采怀里,它永远乖巧温柔,还会亲吻聂采的脸,与他极其亲昵。

精神体的乖顺,更让聂采确信自己对柳玉山的绝对控制。

你人太好了,别人不会怕你,你得再凶一点。柳玉山会这样告诉聂采:“就像你对我这样,你可以那样对待别人,也许你可以得到更多。”

聂采起初对他的这些话是感到愤怒和不满的。他认为柳玉山正在教自己如何和他人相处——而明明柳玉山才是人际关系里最孱弱最不起眼的人。但摸着怀中的小豹子,他确认眼前的哨兵并无坏心。

那些人喜欢你,但他们不听你的话;你需要一些更可靠的人,对不对;你会有自己的事业,你既要他们爱你,也要他们服从你,对不对;就像我一样,像我一样,像我柳玉山一样,崇敬你,爱你,尊重你,把你的梦想当作自己的梦想,你需要这样的人,你需要很多很多。

对不对?——柳玉山总是会用问句来结束,等待着聂采的回答。仿佛所有的答案都只是聂采作出的,他只是提了个问题,他不足以指导聂采,他只是被聂

采牵引着。

审讯持续了非常非常久的时间。在休息的时候雷迟与秦戈、章晓聊天,两位精神调剂师都对柳玉山个人的劝导能力感到惊讶。“如果他是向导,如果他是一个跟……某些人拥有相似能力的向导,比如可以深入他人的‘海域’,他会变得更可怕,聂采也会变得更可怕。”秦戈说,“这种话术不是通过学习来获得的,它是柳玉山遭受了聂采的暴力对待之后才产生的自保方式。他永远对聂采提问题,但问题本身就是一种引导。这是他的天赋。”

有时候,问题之中天然地蕴藏着答案。

“你打算吃什么?”——这是没有预设的问题。

“你打算吃这个,还是吃那个?”——给出答案的人似乎是自己做出了选择,然而选择本身就是提问者抛出来的,他只给了两个选项。

有些时候,这是尊重;而有些时候,这是控制。柳玉山为了保护自己,从未得到过聂采尊重的他,选择了控制。

秦戈和章晓都巡弋过柳玉山的“海域”。令人惊讶的是,柳玉山的“海域”并无异常。

他确实偏执,确实满怀怨恨,但他的精神状态却始终有逻辑,“海域”里也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那才是最可怕的地方。”雷迟说,“他一直都非常稳定,我们想问的事情,他没有任何隐瞒,一点儿都没有。包括我怀疑聂采对他有性的控制,柳玉山说聂采对他没有任何兴趣,聂采不喜欢柳玉山对他的恐惧,他中意从一开始就被自己控制的对象。而无论在远星社内部还是外部,这样的人他随时都可以找到。秦戈确认过,这是真的。”

饶星海左耳戴着一只耳机,此时他抬眼看了看面前右耳挂着耳机的沈春澜。沈春澜撇撇嘴,有些无奈:“那他怎么在庭上就突然崩溃了?心理不是一直很强大么?”

手机那头的雷迟顿了顿:“啊,他是因为聂采而崩溃的。”

这边的俩人愈发惊奇。

由于柳玉山和聂采一直被关押在不同的看守所,直至开庭当日,两人才在被告席上见了面。

聂采和柳玉山只是各自淡淡瞥了一眼,他们没有交谈的机会。

庭审按流程进行。被告辩诉的时候,先被提问到的是柳玉山,他告知法官,自己放弃申辩。

紧接着是聂采。

在上庭之前,聂采原本也已经决定放弃申辩。两个人分别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即便之前聂采并不知晓,在多达几十次的审讯中足够让他一清二楚。

而对于柳玉山的欺骗,聂采起先是不相信的。

但越来越多的证据摆在他面前,聂采无论怎样欺骗自己都无法否认,自己确实被柳玉山狠狠戏弄了。

一个人知道自己的一生都在追寻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理想,会是什么感觉?饶星海和沈春澜无法想象。尤其是,他为了这个理想——哪怕这是一个可怕的、邪恶的理想——几乎耗尽了一生的时间。柳玉山制造出来的幻梦不是一场与人无尤的虚景,它是把许多人卷入其中的巨大漩涡,生命消失,生活破碎,幸存者需要用漫长余生治疗伤口。

知道真相之后,聂采会如何自处?

雷迟只记得,他把这一切告诉聂采之后,聂采便一直瘫坐在椅上,一言不发。脱力地中年人瘦削苍白,眼神空洞,他望着头顶的天花板,长久地沉默着,就像死了一样。

看守所的人自然更加留意聂采的行为,他们发现聂采连续很多天都不说话,只是拿着一支笔在墙壁上写字。

不大的单人监仓里,除了天花板之外,就连地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柳玉山柳玉山柳玉山柳玉山柳玉山柳玉山……

聂采就躺在这样的地面上,看着周围无数个名字,时而笑,时而又咆哮着,甚至大哭。

上庭那一天他已经很平静。他在管理人员的监督下清洗了自己的监仓,乖乖吃饭,乖乖洗澡,乖乖工作,似乎一切都恢复了,他认命了。柳玉山对他的毁灭是心性和灵魂上的,他看上去是一个完整的人,然而那股子拼劲和勃发的气性已经完全消失了。

至少那时候,雷迟是这样的认为的。

“但是秦戈跟我说,不可能。”雷迟说,“他也巡弋过聂采的‘海域’。聂采是一个非常非常坚定的人,爱和恨都很强烈,他如果怨恨柳玉山,就绝不可能这样简单认命。”

雷迟等人一直小心戒备,但除了进入法庭时看了柳玉山一眼,聂采再没有扭头瞥过柳玉山。

一切都很顺利,但聂采突然违反了原本的约定,他表示自己还有话要在法庭上说。

“当时检察官和我们都差点急了。”雷迟笑了一下,随后困惑不已,“而且他说的话很奇怪。”

他的第一句话是——我认为柳玉山没有罪。

全庭哗然,旁听席一片混乱,就连坐在相邻被告席上的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满脸愕然。记者们纷纷将镜头对准聂采,对准他恳切、真诚的脸。

“真正犯罪的人是我。”他说,“柳玉山与我相识多年,我感激他,也敬重他。他是我重要的伙伴,我从没有一刻怨恨过他。我知道他不太喜欢我,但我一直把他当做我最信任的人,虽然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存在,但我认为我和他的感情,比一切人类能理解的情谊都更加深刻。”

他语调流畅,使用的还是自己惯常的说话方式,就像在上课一样,低缓平静,深沉动人。

而在一旁的柳玉山,从上庭开始就一直挂在脸上的轻松愉悦表情,已经彻底消失。

他用一种极端恐惧的眼神狠狠盯着聂采。

“哨兵向导是不是最出色的人类?是的。”聂采就像在演讲一样,流畅地说话,“巨型骸骨是不是我们要追求的最终目标?是的。时至今日,我也没有任何怀疑。是柳玉山完善了我的梦想,我一生中最应该感谢的人无疑就是他。他确实没有任何错……”

法官忍受不了他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被告不需要说多余的话。”

“我认罪。”聂采立刻回答,“但柳玉山没有罪。他是好人,我爱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深深地感激他。”

法官只感到匪夷所思:“你感激他?感激他毁了你?”

“我感谢他造就我。”聂采的语调里充满了古怪的热切,“在我身边没有比柳玉山更好的伙伴了。我一生之中最好的岁月,就是和柳玉山呆在一块儿的那段时间,为了我们共同的伟大的理想……”

忍无可忍的法官举起法槌,但还未落下,柳玉山忽然冲着聂采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法庭一片混乱,聂采站得笔直,他甚至在这个时候都没有看柳玉山一眼。直到柳玉山被法警控制住,却仍在疯狂地大吼大叫时,聂采终于回头,看着柳玉山,露出了笑容。

“很可怕的笑。”雷迟说,“可是我不明白,他说这些只是为了激怒柳玉山吗?案情已经非常清晰,聂采的话根本不算翻供,只是一堆无用的废话而已,他在法庭上说出来,有什么意义?”

饶星海也不明白,但沈春澜轻叹了一声。

“……都是疯子。”他低声说,“这些话,聂采是专门说给柳玉山听的。”

“那柳玉山为什么崩溃了?”雷迟仍不明白,“我们押他离开的时候他甚至哭了,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不肯说,就跟

傻了一样发呆。”

“正常人很难理解这俩人的心理。”沈春澜回答,“聂采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击溃柳玉山。”

柳玉山从年少时折腾到现在,他整个人生几乎全被聂采牵引着走。他以为是自己控制着聂采,然而这个巨大的可怕漩涡同样卷走了他的一生。

和聂采不一样,柳玉山是一个没有目标的人。他生存的所有意义全都依附在聂采身上,他要看着聂采毁灭,看着聂采后悔,看聂采因为毁掉自己一手构筑的事业,或得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他想看到因这些事情而绝望的聂采。

但聂采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在法庭上,聂采如此反常地感激柳玉山,声称自己对此生并不后悔,对孜孜以求的理想始终坚信。

对柳玉山来说,这样的聂采才是最可怕的——这意味着,他根本从未打倒,也从未摧毁过自己的仇人。

聂采的行为才是真正摧毁柳玉山梦想的那一记震山之锤:他的仇人并不恨他,他的仇人甚至在得知一切都是虚假之象后,仍旧天真执着地信赖着他。

“柳玉山保护ada,渐渐离间远星社内部人与聂采的信任,化名‘绿洲’向我们传递信息,甚至在最后把你暴露出来,都是破坏聂采理想的方式。”沈春澜说,“聂采会不会死,会不会得到惩罚,这些他根本不在意。他唯一想欣赏的,不过是聂采得知真相之后的表情。”

当年被自己百般羞辱的孱弱少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挖空了他的根基,令他永远追逐虚幻楼阁,柳玉山想让聂采明白这一切。他要让聂采大哭,让他变成一个更疯狂的人,或是一个完全无用的废物。

但聂采在得知真相的瞬间,已经完全明白柳玉山的心机。

今日的审讯结束之后,柳玉山和聂采就要回到不同的看守所,等待收监。他们余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直至死亡。

所以他不让柳玉山如愿。他轻巧但有效地,狠狠在柳玉山志得意满的胜利之心上扎了不可能再拔去的一刀。

寡言的狼人长久沉默,最后才咬牙吐出一句:“妈的,太变态了。”

饶星海头一回听雷迟说脏话,不禁有些惊异。登机时间到,两人挂了电话,往登机口走去。

直到坐在飞机上,沈春澜仍是心情低落。饶星海让他坐在窗边,把毯子盖在两人膝盖上,示意沈春澜靠着自己。

沈春澜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饶星海在毯子下牵着他手动来动去,他只得顺从。

“别乱摸。”他低声说。

饶星海:“我不是那样的人。”

沈春澜低笑一声,饶星海又补充:“我今天不做那样的人。”

沈春澜忍不住真的笑了。他靠在哨兵肩头,惊讶地发现,当日入学时还瘦巴巴的青年,已经健壮了许多。肩膀宽厚了,手臂也变得肌肉虬结,充满力量。

坐在饶星海另一侧的是个老头,他看看两人,问:“你朋友晕机吗?我有药。”

饶星海:“不是,没有。他跟我撒娇。”

腰侧又被拧了一下,在老头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里,饶星海觉得疼也很快乐。

飞机起飞后不久,空姐空少开始派发餐点。沈春澜似乎已经从那两个疯子的事儿里恢复过来了,英俊的空少端着辣椒酱瓶子过来询问是否要加四川辣酱,他忙不迭举起餐盒。

等人走远,饶星海佯装发怒:“很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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