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宠妃(15)(1 / 2)
周穆王时, 有西胡献给昆吾夜光常满杯, 形容其杯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
然而眼前人素手执杯, 将酒从壶中倾出,白玉似的手和玉杯映在一起, 分不清哪个更白润晶莹一些。
一股细流注入夜光杯,原本静而光洁的杯壁似乎立刻缓缓流动了起来,酒色澄澈粼粼, 宛如玉液, 安夏稍抬手, 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酒液透过薄薄的杯壁,仿佛在发出微光。
安夏翘了翘嘴角, 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笑道:“夜光常满杯……果然名不虚传。”
萧宝韫看她神色,试探道:“喜欢?”
安夏忍不住笑了一声:“谁会不喜欢?”
她乌黑的眼珠眨了两下, 笑嘻嘻道:“要是你用我的杯子喝我的酒, 我就更喜欢了。”
萧宝韫看她一眼, 突然扶住桌子倾身过来,嘴唇衔住杯沿,就着安夏的手, 将杯子里的酒一丢不落地喝了下去。
然而,他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住安夏, 喉结微动, 仿佛喝的不是酒。
安夏被他看得莫名发热, 忍不住别过目光,一把将玉杯撤下,放在桌子上,掩嘴轻咳了两声。
“你,你坐好。”
萧宝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慢吞吞坐回圆凳上。
“朕喝过了。该你了。”
虽然还没沾酒,安夏就觉得隐隐有酒气上头了。她倒也不怵,转脸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她一手提壶,对萧宝韫道:“以前听老人讲故事说,霍去病领兵攻打匈奴时大胜,皇帝赐御酒一坛,千里迢迢送到西北大营。正好军队驻扎在泉边,霍去病就让人将御酒倾倒在泉水里,让全军将士共饮,后来那地方就成了酒泉。”
一杯斟满,她抬手一晃,仰头一饮而尽。
安夏抿了下嘴巴,眯起眼睛。一滴酒滴沾在唇角,要坠不坠,她舌尖微微一伸,将残酒舔了去,唇上泛起莹莹色泽。
她状似闲聊,托了香腮支在桌子上,狐狸眼泛起迷蒙笑意。
“我读书少,倒也觉得他说得对。霍去病年少有为,威震西北,可无论他如何厉害,一个人也打不退匈奴,不管是汉武帝,还是众将士,总要有人在身后跟他一起,不是吗?”
萧宝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顿了半晌,目光从安夏颊上的红云上移开,淡淡一笑:“那要看你背后是什么人。父皇临终前告诉朕,做事不可于人后,若是他当年夺位后没有立即杀掉武帝和高帝的子孙,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就不是朕了。”
安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给他添酒:“陛下这么信服先皇的话,怎么没在先皇在世时尽孝塌前先帝逝后,陛下可也未在灵前哭过一声。”
萧宝韫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边啜饮一边淡道:“濒死的猛虎如同被拔了牙齿,连呼吸都要挣扎,这种窘态不看也罢。他死了,人死如灯灭,一个臭掉的人肉壳子而已,又有什么好哭的。”
醽醁酒后味绵长,犹有余甘,安夏贪杯,晃了晃壶底,将最后一点酒液倒出,也不忘跟萧宝韫搭话:“谁死后不是一个人肉壳子。等我死了,陛下是不是也要草席一卷,裹了扔草地里了事。”
萧宝韫目光凝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什么,断然道:“不行!”
安夏稀奇地看他:“怎么,你父皇就行,我就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仍旧是斩钉截铁,安夏却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这么呆呢?
她伸手捧住萧宝韫的脸,把他的头扭过来看向自己。
萧宝韫蹙起眉头,低斥道:“放开朕。”
他的瞳孔并不涣散,眼神也十分清明,只是眼中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浅棕色的瞳仁被浸得带有一点湿气。
虽然是在斥责,然而出口却是低低沉沉,轻得带了点叹气的味道。
安夏执拗地捧着他的脸:“不放。”
她张开五指,伸了个一,在萧宝韫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萧宝韫盯了一会儿,笑了一下,眉毛挑起,有点嫌弃:“我没醉。”
“没醉那这是几?”
“五。”
安夏:……醉得不轻啊。
左手的重量沉了点,萧宝韫下巴一放,将整个儿头的重量都放到了安夏手上。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有点不好受:“莲儿,有点困。”
安夏哭笑不得:你酒量不行早说啊,这才两杯下肚,怎么一个皇帝还能弱成这样,这说出去有人信吗?
她推了推萧宝韫的脸,劝哄道:“困了就去睡,我让杨孙给你换衣服。”
萧宝韫不肯坐好,闻言更是把头一埋,埋到安夏肩窝里,两只手趁机搂得死紧。
热气呼在脖颈里,萧宝韫低声道:“莲儿帮我换。”
安夏:“……你这么重,我搬不动你。”
萧宝韫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思索解决办法,紧接着突然站起身来,吓了安夏一跳。
就见他俯身将安夏拦腰抵在肩上,竟然一把将她扛起,跟驮个麻袋似的,一手托着她,一手攥她脚踝。
安夏惊呼一声,被举得头重脚轻一阵晕眩,又气又恼,忍不住掐他脖颈:“萧宝韫,你发什么疯?”
萧宝韫没有答话。
他大概是想起了萧坦之给的什么良策,只是大概除了他自己,眼下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宝韫力气很大,动作却小心,轻拿轻放的,很像安夏是什么易碎品。
他将安夏轻轻放在床上,不等安夏抬腿踢他,先一步按下她的腿,然后支着手肘,整个人覆了上去。
呼吸相对,咫尺距离。
萧宝韫抿着嘴唇,低头看着安夏,瞳仁仍旧是雾蒙蒙的,像是带了一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