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宠妃(5)(1 / 2)
芳乐苑自早上起, 就开始人来人往, 虽说太监宫女们都有意压低了声音和步子,仍旧是吵吵嚷嚷, 来往不绝。
宫道上傍着御花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搭建了一条街道, 道路两边沿着路沿摆了一溜小摊。
有宫女太监在摊前挂起牛羊头骨,或者挂了一方小酒旗子,脚夫正忙着从牲口上来回卸下货物。
更妙的是, 不远处搭了一件简易的茶馆, 几位茶博士正在里面给客人添水, 茶馆外拴着的驴子跟路上赶着的叫驴正对着互鸣,一唱一和的, 跟打山歌一样。
梅虫儿和茹法真远远望去,就看见整条街道绵延数百米,贩夫车马, 来往不绝, 粗略一眼望去, 足有一千人之多。
饶是两位陪陛下玩了几年,干过不知道多少出格的事,也被这阵仗惊了一下。
茹法真随手拦了一人, 问道:“陛下呢?”
那人赶紧摆摆手,冲他打手势:“不能喊, 不能喊。”
茹法真皱起眉头, 跟梅虫儿看了一眼, 面上都有疑惑神色。
他余光扫过这似乎从民间直接搬过来的市集,放低了声音:“什么不能喊?”
那小太监应该是新上来的,被拉过来充人数,也不认识两位制局监的大监,只是看他们衣着繁复,自有华贵之气,行了个礼,小心解释道:“两位大人,陛下说了,在这儿他是市魁,谁也不能喊他陛下。若是喊了……”
他打了个寒噤,指了指不远处地上隐隐显出来的一条血迹:“要被拖下去打板子,谁都不管用。”
梅虫儿嗓子一尖:“市魁?那要是陛……那位担市魁,谁来担市令?”
两人心里都浮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就见那小太监抹了抹汗,小声道:“是莲……莲贵妃。”
梅虫儿眼睛一瞪,连声催促:“市魁在哪里,快带我们去!”
陛下做市魁役吏,给莲贵妃跑腿,这还真是……
他们陛下干得出来的事!
小太监连连应声,将身上货物先托了旁边摊子帮忙看着,还从怀中掏出铜钱来托管,当真是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他引着梅虫儿和茹法真二人走到市衢中心,正是一芳乐苑中一座殿室,前门敞开,门口有几位侍卫把守。
再往里看,就见正屋里搁着一方高台长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有一位坐在桌前靠着软塌,正叫人给她扇风。
如云的乌黑秀发梳成高髻,点满了珍珠宝石,白润的肤色如同美玉,削肩瘦腰、姿态楚楚,斜睨的勾挑狐狸眼里媚意横生——不是那位风头正盛的宠妃安莲儿,又是谁?
天气渐渐热了,宫妃身上裹了纱裙,柔软的纱边随着团扇扇起的风微微拂动,美人儿斜卧,肌肤映雪,体态风流,仿佛山间浅浅的云岚,极柔、极媚。
见这情景,任谁也要呆上半晌,魂魄一时半刻归不了身。
正当梅虫儿和茹法真两个去了根的也忍不住看得微微滞住时,突然听见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两位爱卿……你们看什么呢?”
两人惊醒抬眼,就见他们刚才急着找寻的陛下,正一手执笔、一手拿纸,在案前写着什么,如今将镇纸往桌子上重重一搁,“碰”地响了一声,然后射来一道冷冰冰的视线。
知道这是惹了皇帝不快,梅虫儿跟茹法真急急跪下,眼睛也不敢抬,一声“陛下”压在嗓子里,只顾着砰砰砰磕头。
安夏看着萧宝韫一惊一乍,又弄出这么大阵仗,不由瞪了他一眼。
萧宝韫恼怒地瞪了回去。
他也不提让两个“爱卿”起来,只将手中墨水未干的宣纸往她面前一拍,干巴巴道:“这是街西杨屠户犯事的笔录。”
安夏瞄了一眼,哼道:“好大胆子,明知道本市令不通文墨,你这是借机讽刺犯上是不是?”
她微微坐直身子,唇角一压,似笑非笑地望着萧宝韫瞬间黑下去的脸,张唇作口型道:愿赌服输。
旁边侍奉着的宫女太监快把头低到地上了。
萧宝韫指节捏得咔嚓咔嚓响,盯了她半晌,又狠狠扫了门前跪着的两个鹌鹑一眼,冷声道:“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
“不许走,给我留着。”
安夏笑眯眯开口,从方才吩咐过的宫女手里接过一根两指宽的荆条,在细嫩的掌心拍了拍。
梅虫儿和茹法真:……
他们两个连脊梁骨都开始抖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们二位可快点折腾完吧!
安夏是听不见他们的祷告的,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谁让她现在是敢踩皇帝鼻子的宠妃呢?
她笑盈盈地冲一直站着的萧宝韫招手:“来,过来。”
萧宝韫望了眼她手中细荆条,正一下一下往白嫩的手心里拍着,拍出一道浅红的印子来,迟疑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望着那张笑圃如花的面庞走了过去。
安夏又道:“站好。”
萧宝韫沉默地低头看她,不说话。
她应该不会……
她不敢……
她总不能……
蓦然间,一条细细的影子闪过,那攥在纤纤手中的荆条,忽然就落在了萧宝韫背上。
她真的敢!
萧宝韫后退半步,又惊又怒:“安夏,你干什么!”
他管她是笑圃如花还是眉开眼笑,就不该对这个不分尊卑、不知礼数的女人抱有什么奇怪的希望!
敢动手打他,谁给她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