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了（1 / 2）
头骨空洞洞的眼眶直直地对着林溪，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仔细看上去, 这个颅骨的颜色有些斑驳, 有些地方似是还有被钉子穿过的痕迹。
这是虞蜀丢失的头骨？
林溪敛眸。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头骨应该是在夜穗门的人手上。
问题是, 这些人怎么会将头骨寄给自己？
这是挑衅还是警告？
……
“这, 这是什么？”一旁的于奶奶看着头骨脸色发白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握住林溪的手，“溪溪，你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吧？听奶奶一句话，你外婆和我都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 你可千万不要掺合进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林溪眼眸暗了暗, 面上却勾起一个笑, “只是一个模型，朋友闹着玩的, 没事……”
于奶奶显然并不相信林溪的话，急匆匆还想再说什么，林溪却转头按住了她的手。
“于奶奶，您信我, ”林溪颊边漾起一个酒窝，眼巴巴地看着于奶奶, 装起了可爱。“我还想挣钱给您养老, 我才不会让自己陷在危险之中……”
这是林溪第一次跟于奶奶透露她想给她养老的念头。
“我有手有脚还能动, 怎么要你来养……”于奶奶愣了愣, 挤出一个笑, 眼神复杂地看了林溪一眼，叹了口气垂下了头，最终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于奶奶坐了一会以后叮嘱林溪去她家吃晚饭，之后就下了楼。
林溪扶着于奶奶送到了一楼，看着她颤巍巍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她知道于奶奶没有相信她的话，但林溪知道自己心态的变化，她如今已经不敢再跟之前那般不顾生死地冒进。
难道这就是王金花女士的目的？
让她依恋上这栋楼内的人事，以后安心住在这里？从而折断她的翅膀？
……
林溪心中一时间划过无数念头。
不过，眼前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林溪戴上手套将颅骨捡起来，仔仔细细地拍了几张照片，附上虞镇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发给了王大仁教授。
王大仁并没有马上回复。
林溪关了手机，看着自己窗台上养着的绿植。
这些花盆是王金花女士留下来的，林溪回来时发现这些花已经枯死了，从虞镇回来之后林溪一方面作为顾问和证人帮孟升处理了一些虞镇后续的事情，一方面将自己的小屋子给捯饬了一番。
她不懂得饲养王金花女士生前侍弄的名贵花草，也买不起，索性自己去山里挖出了一些耐看的野花野草照料。
这些花草易养活，也不需要时常浇水。
林溪之前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饲养生灵的一天。
她一向是不愿意沾染生命的，毕竟她自己也宛若无根的浮萍。原本她以为自己的一生终将流离失所，大部分时间可能都在寻找恩人的踪迹、寻找王金花尸体的去向、解决伪装成灵异的鸡毛蒜皮小事，意难平却也得过且过，却没想到叶怀琅就这么大刺刺出现在她面前。
刚回来的时候想到再见叶怀琅，林溪心中是无比激动的。她像是突然间回到了幼时刚刚被救出来的时候，她心中偷偷仰望着自己的英雄，已经想好了无数个询问叶怀琅的问题。
他的存在对林溪而言其实就是一种信仰。
然而，叶怀琅不在。
如今过了这么多天，林溪的心头那团激动的火焰已经被灭得连个火星都没有。
枕着纷繁的旧事和林溪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不甘，林溪这一日只觉得什么事情都做不进去，迷迷瞪瞪间再次睡了过去。
结果梦里却又梦到了恼人的纷繁旧事。
十二岁的林溪枕在漆黑的房间里，眼睛像被火烧一般，带着脑仁一揪一揪地疼，林溪疼醒过来捂住眼睛，听到了外间王金花女士的声音。
“这死丫头病了这么久，我累得慌，劳你看顾她一阵子，我出去旅个游！”
然后是于奶奶犹豫的声线。
“这样不好吧？溪溪做梦都在念叨你，你这个时候……”
“那死丫头生来就是克我的！”王金花女士声音充满了不耐，“就这么说定了！”
“那丫头死了正好……”
明明眼睛像是被烈火焚烧过一般，林溪却只觉得身体一下子变得冰凉，身旁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一点点将她吞噬殆尽……
王金花女士再回来时已经是三个月之后。
林溪只看到床前模糊的身影，但王金花女士的声线仍旧十分清晰地传来，有什么腥臭的液体顺着喉咙被王金花灌了下去……
“哟！还没死呢！”王金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惋惜。“没死就正好，省得老娘来喂，你自己喝下去……”
一个碗被王金花塞到了林溪手里。
林溪端着碗。一点一点，食不知味地咽了下去，眼睛生疼生疼，已经流不出泪。
“不，我已经死了！”林溪心里想，“就死在了此刻！”
小时候的林溪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的父母造下过太多孽，所以林溪才会被王金花这般对待。
但她注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在她成长的记忆里，她没有发现一丝一毫她父母的踪迹，仿佛她是凭空生出来的一个人，只有一个外婆，遭受着王金花莫名的冷淡和敌意。
林溪喘了几口气，梦里的思维极为清晰，她想醒来，然而梦境却不由她控制地继续进行。
她又一次听到王金花的声音，带着几分刻薄地响起。“小瞎子，你这是什么眼神？”
“恨我？”王金花的声音越来越远。“恨我你就对了！我们本来就水火不容……”
林溪皱了皱眉，梦境却在这时候却开始变幻，梦境里模糊的王金花化成了碎片，却变成了一个更加年轻的声音。
一个女人叉着腰，指着林溪的鼻子大声斥骂。
“林溪，你个妖女！你凭什么诱惑叶怀琅？他是最有希望和前途的天师，你怎么能让他毁在你手里……”
视线迷迷糊糊，林溪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不过这人骂人的姿态倒是和王金花颇为相似，甚至腰间的软鞭也是王金花的标配。
“疯了！”林溪心想，自己是对王金花有多大的怨恨？才会做梦梦到年轻版的王金花来骂自己？
然而林溪梦里也不是个软柿子，她听到有妖妖娆娆的声线从自己的嘴里冒出来。
“王金花，你要喜欢他有本事你就自己去追啊？私下里来找我这个情敌算什么真英雄？打又打不过我，追男人也追不过我，嗤，连数落人估计都骂不过我……”
林溪有些汗颜——这个梦实在是太羞耻了！无论她对王金花女士抱着什么心态，她也不该梦到自己和王金花抢男人！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更何况，她们抢的男人居然是叶怀琅！
然而荒谬的梦境还在继续。
年轻版的王金花显然不像晚年一般是个广场舞一霸，居然被林溪给气哭了……
梦里的林溪手足无措。
——许是上天察觉到林溪崩溃的心情，电话铃响了起来！
林溪睁开眼醒了过来，摸了摸脑门上的汗，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感激打进电话来的孟升。
孟升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感慨。
“林溪，你知道吗？七十年前让虞蜀打开了罪恶之门的那个虞镇的美女估计并没有死……”
“我们审讯这一批往来虞镇的人贩子，发现他们这批罪大恶极的人也是传承了好几代的家族事业……”孟升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慨。“最早的时候他们奶奶那一辈是附近的山民，七十年前的某一天在山里捡了一个怀着孩子的女人，那女人给了她一对玉石耳环央求他们救她。然后那一天路过了一个戏班子，那班主看中了那怀孕女人的嗓音和姿色，花重金要买下她……”
“那怀孕的女人抵死不从，结果人贩子的奶奶私下里收下了班主塞给她的银钱，在怀孕女人的食物里下了药……”
“后来那女人就被班主给带走了，听说那班主极其宠爱她，还纵容着那女人将孩子生了下来……”
“也因为这件事情，人贩子的奶奶和戏班子有了联系。你也知道，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戏班子需要很多长得漂亮的年纪小的孩子。有一便有二，他们自此走上了这条道……”
“这些年来国家严查，他们也收敛了很多，只敢在偏远地区犯案……”
——所以，很可能虞蜀还有后代？
毕竟那可怜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强占她的虞蜀的。
那这跟夜穗门的人有什么联系？夜穗门的人为什么要找到虞蜀的后代？
……
林溪听到孟升的话瞬间清醒过来，脑子里转过千万个念头，面上却是波澜不动，朝着电话道，“你有什么就直说吧！我能帮就帮……”
孟升并不像是专门大清早打电话过来给自己讲案情进度的人，估计有别的事情要她帮忙。
孟升‘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你瞧瞧，现在人贩子都搞起了世代传承，社会这么危险，而你嫂子今天要带着我家小宝贝去打疫苗……”
林溪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孟升家里陪黄倩去了医院。
孟升家的孩子大名叫做‘孟江湖’，小名叫‘小宝贝’，林溪也不知道孟江湖长大以后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小名和孟升打一架。
此时孟江湖小同志睡在襁褓里，肉嘟嘟的脸颊如同小包子似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宝贝肉乎乎的小拳头时不时舞动，看起来可爱极了……
在林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黄倩已经一把将孩子塞进了林溪的怀里。
林溪僵直着手臂，抱着婴儿只觉得身体里哪都不对劲，她从未接触过这般香香软软的生物……
黄倩看着林溪这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林溪板着脸，良久才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小包子的脸颊。
小包子‘嗷呜’一口，咬住了林溪的手指头。
林溪又是一愣，动都不敢动。直到小包子偏开了头，林溪才如释重负一般抽出手臂。
这小婴儿看起来真是太娇嫩太可怕了！自己以后绝对不要生孩子！
林溪暗自想到，轻轻地舒了口气，将小宝贝递回到黄倩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