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1 / 1）

府内，吴老狗吃着才回来的沈临安亲自下厨做的包子，脸上那种满足的神情和一旁的三寸钉一般无二。

带着面具的人等他用完饭，开口问道：“霍家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很奇怪，沙哑、迟缓，仿佛是垂暮之年的老人，乍一听还以为是闹鬼。不过当家人显然习惯了大管家的音色，闻言干笑道：“我就是脑袋热糊涂了，而且那姑娘也蛮有诚意的，所以……”

接下去的话即使没说出口，沈临安也能猜个**不离十，就这人的性格还真不像是这一行的。看着吴老狗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他点了点桌面道：“张大佛爷那我去说，仅此一次，要认的字加一百个。”

“啊？不是，临安，我……”吴老狗还想再挣扎一下，对上大管家的目光瞬间就萎了，可怜兮兮地应下了这个条约，不止一次地后悔昨天自己为什么就没坚持住！这笔生意亏了！

不过就算再不服气，他也不敢在沈临安面前摆什么当家的架子。大约是最初这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那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太锋利，再加上后来好几次的救命之恩和眼下无微不至的照顾。

幼年失亲的狗五爷表示，感觉自己多了个爹。当然了，纵然是他爹都从没管过自己识字的事情。他爹，他哥，包括他爷爷都是文盲！谁也别嫌弃谁！

那些字怎么就这么难认！折来折去的，看得人眼睛都花了！他那时候到底是为什么会跟临安提起这一茬呢？觉得自己平日里太闲了吗？！

见青年再次毫无预兆地就走了神，沈临安撸了把他的毛嘱咐道：“我现在去张府，最近外面越来越不太平，城里很可能会发生点别的。你管好府里的下人，什么热闹都别去凑，免得出了什么差错。”

扒拉着被揉乱的头发，抱怨了句“你当这揉三寸钉呢！”他随口问道：“他们不能凑热闹，那我能吗？”

“这种事不是你说了算的，说不定你本来就在这浑水里面。”

“别说得这么瘆人啊，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就怪你这乌鸦嘴！”揣上一边吃饱喝足懒洋洋打着哈欠的狗儿，吴老狗站起身挺直了腰板，撑起了外人口中五爷的风范，“我去找小解九，大佛爷那就交给你了。”

在门口分道扬镳，沈临安拦了辆黄包车，一刻钟后，张府就到了。院子里那尊佛像还是那么慈眉善目，即使脚底下的是满城腥风血雨，所以说信仰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可靠。

被副官引入书房，眉目深刻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故作诧异地扬眉道：“鬼面？真是稀客，副官上茶，我要和沈兄好好聊聊。”

“不必麻烦，一句话的功夫罢了。”沈临安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依然不能告诉你，但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日后有事但凭差遣。”

张启山道：“哦？这倒是有趣了，吴老狗应下的，让你来欠人情？我可从不知道张家人这么重情重义。张家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你真的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并非不能，而是不愿。我好不容易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没有再回去的打算，而且就算知道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对于让族里蒙羞和违背族规的人，他们可从来都不心软，想想你父亲的手，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了。”

身着军装的男子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闭了闭眼道：“记住你说过的话。副官，送客。”

沈临安鞠躬告辞，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不担心对话的内容会泄露，那个人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就和两年前一样。

长沙城一如既往的热闹，就好似外界的风雨都没有波及到这里一样。他坐在黄包车里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微微出神。

这些年自己断断续续地脑海里浮现出不少记忆碎片，里面出现最多的是昏暗阴冷的训练室，还有父亲和张家人的眼神。那种为了心中所念可以不顾一切、奉献全部的疯狂和执着太让叫人心惊，他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他其实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就是不知道究竟是该姓张还是姓汪。不过张家也好汪家也好，还有刚刚的那个张启山，他们这些人眼睛里装着的东西他永远看不懂，太沉也太浊，背在身上很容易把人压死的。

自己只要顾着眼前就足够了。他现在只是沈临安，道上的鬼面，吴老狗的大管家，其他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下了车，二管家迎上来嘿嘿笑道：“沈爷，五爷昨天午睡说梦话说想吃红烧狗肉了，您看这是不是……”

“吩咐厨房备好材料，我一会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