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齐（2 / 2）

杜义纵朝前半步，两人并肩而立，他忽道：“如今真像丧家之犬了。”

草木窸窣，窜入流风，一片岑寂。

楚淹看向他，苦笑道：“少卿还真是一语成谶。”

杜义纵垂眸，再睁眼时隐有狭促，楚淹这才发觉他半个眼眸掺了琥珀鎏金，如浓墨溅染，与那日钟山的烛龙给他的幻觉里匍匐着的将军是相同锦金色泽，他手心略有不稳，微微提气稳了身形。

那如镶金的一簇火焰却骤忽隐去了，楚淹再看向杜少卿时，那眼珠，却仍是漆黑如珠，恍若昙花一现，许是幻觉。

杜义纵全然没顾及到他的异样，只是道：“如今你流亡成秦两国，无路可退，闻阁下欲往齐，我这恰有一好去处，楚公子可愿往？”

楚淹纠结着是否讲此事说出，但未来之事尚不明，或许为现今之人带来灾祸，以至于颠倒阴阳两道，依据道法，皆不可言。

他终是吐纳半口浊气，缓缓抬眼：“鄙人愿往。”

杜义纵朝他递出书信，道：“此人于齐久负盛名，我年少与之相识，故不敢忘，如此书信一封，公子代为转交，届时可安定于此”。

他接过揣入怀中，微笑道：“多谢。”

卧榻之上，盈盈暗香浮动，烟雾缭绕间便见一双柔弱无骨的嫩足摩挲着粗砺漆榻，纨扇轻晃间半阖着的眼微微眯起，便呷住了侍儿剥好的莲子，红唇水光潋滟。

香炉氤氲着一抹烟气冲上朱庭，衬得其雪肌玉肤若隐若现，她一动松垮在胯骨的绸裙便散落，便赤身裸体地自榻间起，青丝洋洋洒洒如海藻铺洒胸前，白艳间笑声若痴：“大人，物色的男宠如何"

隔着屏风有一道声音沉沉，自屏风后那人只是深叩于地，任白屏之上一抹亮红烛火隐隐跳动，而阴影姽婳：“起禀太后，臣已吩咐下去，不多时可见成效。”

飞来一物自其额上滑过，霎时鲜血崩溅，屏风之外那位大人只是被那猛然袭击撞得血流，也只是身形不动，稳跪于地，而地间，一滩血液。

唯闻太后骂道：“不多时不多时，数月不见人，哀家要你们何用，无用的孽畜，还不滚出去。”

地间人连连磕头，往外走去。

齐太后却忽笑了，而声艳：“三月之内，若再无人，祝大人这官职也不想要了吧。”

祝甄猛然停步叩首，慌道：“太后恕罪，微臣急忙去办。”

她抬睫而睫羽轻颤，唇动间唯见一道匕首自白屏内“嗖”的飞出，将他的乌纱稳稳钉于案，祝甄一霎那便白了脸。

太后垂首，漫不经心地隐住狠辣之色，声线沙软：“还不快滚。”

剩下飞身而去的一个踉跄人影：“微臣遵旨。”

正值上元时节，幽州一派灯火通明，金光明空，花树千盏，鱼龙舞四野，万乡皆是花市。

楚淹自城郭翻身下马，隐隐可见远处湛蓝天穹之下祥云欲飞，而一片火色盈盈，如火烧云，再一眼却是千万盏孔明灯舞于天庭。客居的店家笑唠着给他递了莲花花灯：“公子出去走走吧，别一整天闷着。今日是上元节，我五岁的幺儿也和他姊姊一同逛花市，这是囡囡做的，恰好多了一个，外边的街景也正好，没准火树银花间偶遇一有缘人。”

楚淹接过花灯，莲灯下黑眸如曜，寡淡的眉眼泛起一丝波澜，映出莲灯红烛间一簇骤跳的火焰，温润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