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2 / 2）

他嗯了一声，抬眼看他。

燕丹说：“你觉得人，何者？”

他眼皮微耷，牵引黄牛往前而声淡，几分恹恹：“鸿蒙之混沌，泥淖之璞玉，未成章之散字，文过饰非之丹漆。”

燕丹笑：“可塑之才邪？”

楚淹嗯了一声，目光落入樱花树间起伏的枝桠上，神色不辨。

“害人者呢，杀人者与该死之徒呢，秦一贯主张以法教治国，重行法治，以酷刑闻名诸侯之间，车裂者以五马分尸，或腰斩剥皮，或制人酱蒸煮以飨其九族，九族若有不笑者，则复送至牢狱，再以其严刑灭人欲，其刑法多至数千种。”

他忽顿住，垂眼问道：“哥哥以为人心尚可化？”

楚淹回：“可。”

燕丹嗤笑，勒住缰绳而马鸣凄厉，与楚淹仅半步之差，居高临下而眼波缓动：“哥哥打个赌吗？”

他微微愕然，问道：“什么赌？”

燕丹唇边犹且带着恶徒般的笑，他微弯下腰，楚淹知道他是在引诱他过去，屢地而不动。

他露出几分受伤的神色，朱袍散耷着，瞳目却如生光，素樱粉黛间眼波流转，宛若万花恣舞，桃李秾华初生之状，眼底灿然得若初见时的云霞，只是诱哄道：“哥哥，过来。”

待他反应过来时，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燕丹靠去，一颗入口即化的糖丸却顺着唇口滑下，纤细白软的四指得意地从他眼前收回。

他天性不嗜糖，但这颗却很甜，如果有人恰好此时路过，必定能看到樱树冰湖边抱着樱树死命干呕的青衫公子与一旁黑着脸满脸写满愚蠢人类的红衣少年。

燕丹扶额慨叹，解释道：“无毒的圣药，我是那样的人吗楚淹？”

便见着身后那匹小鬃马猛然点头，小公子霎时扭头，面带微笑，小鬃马后退，尾巴摇起，四蹄开奔。又躲不过小主人，老老实实地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掌。

楚淹轻叹，见着一人一马玩得疯，出口：“当真？”

燕丹回首对上他，面上几分笑意：“假的。”他颠了颠马头，柔软的鼻息自掌心萦绕，“打赌自是少不了赌注，我在哥哥身上下了一道药，若是哥哥输了，此后天南地北我也能寻得你，讨要这份赌注，若是哥哥赢了，我就解了这毒。”

“那于我而言，输赢又何益？”

少年假笑：“赢了能得到我的美貌。”

楚淹转首就走。小马驹哒哒却跟上，少年唇边衔上了草叶，他悠悠开口：“若你赢了，我能完成哥哥所愿，或出臣入相，或府罗將相，若不爱虚名，广厦千万，典籍五车。只要不害其人主，能力范围内，都可以。”

楚淹出声：“若我输了，也是如此吗？”

“是。”他弯眼。

自此指河为誓，赌这人心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