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2 / 2）

在他手即将触及头颅时，一条巨型红舌从背后蜿蜒过，楚淹掌心却顿在半空，他叹气：“沙海难熬，人欲岂不难熬哉？若您真为将，困于沙海之间日日夜夜，何以生存？怕不是以过往行人血肉为养料，沾满血戾之气，如此一来，恐是半妖之状，人不像人妖不像妖，即便是出去后又怎能面对故人。”

头颅男嘶声：“那你就活活见我枯萎在沙丘之中吗？”

他低声：“我佛慈悲，圣人亦是大仁，我既非佛亦非圣，那样一介凡夫俗子，自保尚且不能，将军若我救了您，谁来救我，又有谁渡我苦果？”

那怪物大怒，自身后蜿蜒而出的红舌之上荆棘缠绕，密密麻麻如针扎的窟窿成千上万，腥气猛烈直击向他的天灵盖，他持剑翻身向那片荆棘。

银光骤现，亮如凰凤铮鸣，零落的荆棘纷纷扬跌落于地。而剑刃乱过与叶片相切之处无不是鲜血淋漓，便有厉鬼凄声而嚎，少年提刃掌上，天地晦暗间视鬼怪横行。

妖风骤起，风沙凝聚汇成漩涡高旋，狂啸着撕裂头皮。

楚淹勉力稳定身形而不为狂风所劫，鞭来的飓风却撕扯皮肉，血骨也炙痛，终是凡夫俗子，与天地混成的灵物有了一大截距离。

风沙成掌，朝他狠命袭来，他避之不及，身体狂躁如隐入风的咆哮中，却以雷霆之速抛摔而落。风声渐渐消弭，六感空明间，楚淹只觉碎石滚烫，血肉模糊而紫红惨象。

他提剑接下那一掌，被压陷入沙丘，一口血沫自唇边溢出。

嘀嗒，嘀嗒。

唯有怪物的狂笑之声震彻天地间。

血淌了一地，阴阳里的混沌耷着眼皮，他的眼皮微微颤动，而颓放着滴血的指尖蜷曲，空明之声愈响，一句句却震彻耳畔，“要是觉得自己到极限了，就回想一下，自己为何要举起剑。”

“你的初心。”

老道士

困兽绝境，积灌入剑，他踉跄着自地间爬起。

头颅男始料未及，唯见着那双眼中一片死寂，死寂里却有一簇在黑暗里熊熊烈焰，破釜之音骤起，以剑相抵破了沙丘之阵。

两股力量相对的刹那，天地破开，连带着方圆几里的泥沙震裂，白昼晃动。

他苍白地立于沙海之上，提剑却立，如一尊铜塑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