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2 / 2)
指触及绡帕,目光落向宋祯,大成公主提声:“师兄。”
少年不吭声,固执地望着棋盘。
“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吗?”
他拂过木椟印刻的斑驳锈痕,痛意钻指,白子跌入掌,疲声:“臣才疏学浅,尚不得自救,如何能救苍生?”
那颗白玉制成的棋,落入暖玉,被指攥得透红,啪的一声跌入案几。大成殿下一寸寸地抬眼,眸底深浅地印出他的倒影,这竹楼之外霎时剑拔弩张。
楚淹纹丝不动,见着宋祯慢慢地将竹杯递近唇边,又渐渐缓和下来。
宋祯沉声:“父皇病危,大业无人,师兄不愿吗?”
陷入一片沉默。
宋祯道:“而如今君主下令,请先生出山,北疆尽是狼虎之国,又有东南虎视眈眈。我大成处湘水之北,如今淮海撞裂,北道失途,礼乐崩坏,人如禽兽,师兄当真铁石心肠,不肯救黎民苍生于水火吗?”
白猫:“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少年的手揉向猫头,却愈发沉默,眸间晦暗难明,一黑子落盘,谷粒尽散鹤飞啄食:“可我的梅妻鹤子。”
“天下之大,成国愿为先生庇身之所,此后五湖四海,名震天下。”
居士道:“若我执意不肯呢?”
宋祯笑:“夫有千里之骥,日行千里,然驱之不往,引之不前,若落入他人之手,则为成所胁。且成民仰之师之,吾恐其乱法易教,如此之来,宁以马肉烹之,何以因千里之名挡六合之道?”
“师兄愿做孤马,孤奉一烹具也未尝不可。”
白狸:“喵呜!”
那茶盏便不平不稳地落下。
次日,居士出山。
因其恩师有求于成帝,阴差阳错之中宋祯便成了楚淹同宗的师妹,后其恩师仗剑去乡一走了之,楚淹也不知为何地就隐匿山林。
一路的行程颠簸,抵达时已是一月之后,行人纷纷。
长夜漫漫,他抱着白狸:“你说我要不要逃?”
白狸枕着他掌心,惬意地摩挲着脑袋,而五指柔软纤细。
于是乎到达蜀煌的那个晚上,楚淹便攀墙而过,顺着藤蔓,消失的无影无踪。
留下一只猫静静躺在楚淹床榻之上,被人面色狰狞地从床上揪起。
自此之后,大成以南的十八郡,贴满了楚淹的通缉令。
夜半三更,他背着一筐书册,晃晃悠悠朝北而行。
沿途坎坷,春风也腥涩,沾了微微潮湿的腐气。
影影绰绰的光蹿入眼底,碧波荡漾间红光里倒映两个头颅,颅边蔓出血色枝丫。
天桥之上有依稀倩影,一纸红伞撑过水波滟滟,书生像失了魂。
那阴冷狰狞的鬼面向转首对视,身体蔓延出一根长丝触向不速之客。
鬼的直觉哎。
他直直地望向鬼魅,任凭长丝骤生的曼陀罗花刺进指心,淋漓血色滴溅,而神色不变:“苦海可有涯?”
“佛陀割肉,舍身饲虎,陷死生之地,至尊尚且,为填人间欲念。苦海何海,其涯若何。”
少年伸掌,曼陀罗便缠绕着将染红的血色化玫瑰,盈盈盛于掌心:“彼岸醉醴,赠尔佳人。”
女子弯了杏眼,眼波如嬉,抱着书生的肘,透出零碎的散光。
书生挑眉,接过地狱,别在女子的额发上,在她冰凉的颊边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