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不枯（2 / 2）

饭吃七分饱，谢水荇吃了一碗便放下筷子，对面的路海遥还在胡吃海塞。

看着桌上高高堆起的碗碟，谢水荇目瞪口呆。

——看不出来，路海遥这么瘦，吃的竟然这么多。

路海遥满足地捧着肚子，毫不吝惜赞美之情：“凤郎，你和你师父真是好人！我好久都没吃这么饱了。”

谢水荇付了饭钱，还是震惊于路海遥的食量。

回客栈的路上，路海遥兴致高昂，明显比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样活泼了不止一点半点。

长街两边的高楼间有绳索相连，垂下万千长幡，随风轻扬。谢水荇将手揣在袖中，仰头看着摇晃的长幡，恍惚间看见了五彩斑斓的鱼群从幡中游过。他昨天来这里的时候，人流稠密，今天却少了许多人。

“海外东洲特产！鲛人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贩的吆喝声一下将谢水荇的思绪拉回现实，路海遥兴高采烈地凑过去：“凤郎，你要买吗？”

谢水荇瞅了他一眼，说：“你不是告诉我，外面卖的鲛人泪都是假的吗？”他拨开眼前晃动的长幡，继续往长街更深处走。

“哎，你还记得呀！”路海遥眼前一亮，连忙跟上去，兴高采烈道，“我以为你忘了。”

“我记性还没那么差，”谢水荇啼笑皆非，“上次我话还没问完你就跑了。”

路海遥迷糊了：“你问我什么来着？”

“吞梦鲸，”谢水荇说，“吞梦鲸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地方？”

路海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

说话间，他们俩已经走出挂满长幡的街道，往右走，就是海滩。

海不枯的黄昏持续了很久，红日沉入水天相接处，留下些许光芒，绚丽的云彩从红日开始蔓延，浅金、淡红、橙红、绛紫……大块大块深深浅浅的色块一直延伸到苍穹。

海滩上自然也有人摆摊，没有铺子，显得粗犷许多。

此时海滩上聚着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把两边的街口都堵得严严实实，惹得旁人怨声载道，突然，有个尖利的声音叫了起来。

“别挤！这是我捉到的鲛人！”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嘈杂的喧闹声一下盖住了路海遥说出口的话。

谢水荇自然也听见了那声尖叫，他颇感兴趣，干脆大步走去。

走的近了，那些人激动的说话声也传入耳中。

“真是鲛人啊！”

“你们别挤，烦不烦！”

“这就是鲛人？”

“长这么漂亮！男的女的？”

随即便是各种不堪入目的话语，也有人大声斥责这些人嘴巴不干净。

路海遥小跑着跟在谢水荇身后，站在人群最外面，探头探脑地想往里看，喃喃地说：“不会吧？”

谢水荇没有跟这些一起挤的想法，他抱臂站着，懒洋洋道：“想看就钻进去呗。”

路海遥蹦来蹦去，奈何身高不够，怎么也瞧不见最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他哭丧着脸道：“挤不进去啊。”

昨日深海绝境出现，不仅将妖市中的修士吸引了过去，就连海不枯都没能幸免，一大群修士闻声而动，都赶着前往绝境。

现在绝境开启的消息还没彻底传开，说不定再过些时辰，九洲的正魔两道门派，甚至是邪修都会赶来分一杯羹。

大乘修士、渡劫修士或许有所顾忌，但像金丹、元婴这些实力不高，却想更上一层楼的修士比比皆是。

进去成千上万人，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出来吧。

每个进去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抱有这种侥幸的念头。说不定那个被上天眷顾，怀抱宝藏死里逃生的就是自己呢。

然而归采就这么一意孤行地闯进去了。

一想到这个，谢水荇就开始头疼，又生气又担忧，心情很复杂。

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道歌声，声音很小很轻，但清冽动听，空灵缥缈，嗓音雌雄莫辨。

歌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谢水荇心头忽地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所有人的动作都开始逐渐变慢，一点点变得迟缓，就连谢水荇自己都快要陷入歌声甜蜜的漩涡里。

不对。

很不对劲。

谢水荇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背，努力保持清醒，他听见歌声从人堆里传来。

他毫不留情地把挤在一起的人都踢开，两三下就来到人群中心。

他看见一个人身鱼尾的尤物。

谢水荇一下愣住了，他的瞳孔倏地放大。

这是，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