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幽人(2 / 2)
“没有,”于是林均息事宁人地说。
“那就好,”男人点点头,“下次我会跟他们说好的,一定在九点以后。”
男人说完停顿片刻,似乎在等林均说话,可惜并没有等到,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因此生出局促。
“行,那我先回去了。”他说,朝猫眼的方向挥了挥手,“再见。”
“再见。”林均说。
他看着男人转身走到他对面的门前,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他隐约瞄到了玄关处浅棕色的墙纸,还有一枚细细长长挂在墙上的椭圆镜子。
一周前他刚搬进这层楼的时候,对面还堆着满地的汽水瓶,尔易走到门口就被里面的空气呛出一鼻子灰,现在竟然已经装修得宛然精致新居,让他颇有些诧异。
他走回客厅,突然觉得这间房子里四面纯白的墙纸颜色分外刺眼起来。
别人家的东西,他觊觎地想着。
就在这短短的一忽然间,那股想要叫醒林至,然后找个理由与他作疯狂姿态的冲动又熊熊燃烧起来了。
身随心动,他大步走到主卧门口,动作粗暴地拉开房门,一股热浪出人意料地扑面而来。
今天的第三次空空如也。
空调关了,窗户敞开着,遮光窗帘被拉到两边,半透明的白纱帘被风吹出微微鼓动的曲线。两床深灰色的被子卷在一起,床单凌乱,一条枕头掉在地板上。
林均把那个枕头捡起来,拿到窗户旁边拍掉灰,又使劲甩了甩才扔回床上。
他把手摸进被底,林至之前睡的地方似乎还留有一些体温的热,但也可能只是因为这一侧靠近太阳而导致的错觉。
他去哪了?林均不紧不慢地思索着。
只能是在他录音的时候离开的,但他一点声音都没听见,这实在不合常理。
一阵来势突然汹汹的风把纱帘吹到一个接近天花板的高度,阳光直直地打在林均的脸上,让他的眼睛不太舒服地眯起来。
竟然不叠被子,他在心里恶意地想道。
这人在家里可是相当乐于表现自己成熟全面的生活能力。
他将床上的狼藉端详片刻,站起身,把两床被子从缠在一起的状态一点点扯开,依次抓着被角拿起来抖了两下,然后平铺在床单上。
有风有太阳的天气,被子应该放在床上晾一会再叠,老妈多年的耳提面命,他不照做自己都难受。
做完这些,房间里近乎凝滞的燠热空气俨然不容许他再继续待下去,他的后背和手臂都在出汗,上衣已经被汗打湿了半块后背。
林均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新的T恤,打算去卫生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洗掉,正要走,卧室门在此刻打开了。
林至手里提着一个看上去不轻的袋子,一头一脸的汗顺着他的下巴一条条流下来,滴滴答答地打在他身前的那一小片地板上。
“……哟,你录完啦。”他边大口呼着气边说,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好像在试图平复心跳,“我要洗个澡,你不用卫生间吧?”
林均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去跑步了?”
林至把头斜抵在墙上,喘气声渐渐平息下来。
“算是吧,”他说,“……出去活动活动。”
他歪头看着林均,脸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笑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挺困的,突然就觉得不能睡了,”他做了个上扬的手势,“我得出去。”
“恭喜选择正确,”林均说,“你再睡下去晚上就睡不着了。”
“学霸看问题的角度真别致。”林至笑起来,“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突然不能睡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林均觉得对方的眼中有种运筹帷幄的轻慢,好像自己只是一枚逻辑棋盘上的傀儡棋子,而林至正站在遥远的峰端,牵线替他拿捏。
我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有人在他心里阴鸷地做出判断。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他记得很模糊,很隐晦。
他好像走上前去,更像是一个箭步冲上去,对林至说了句话。林至也拉住他的手臂,两个人逶迤地近距离交换吐息。
他看到林至的眼睛越来越焦灼,那眼睛里面的自己也不甘示弱地越来越狠亮。
林均沉迷地和那个自己越靠越近,直到镜像撞上真实的前一刻,林至突然把他从身边拉开。又反客为主地凑上来。
有另一些东西撞到一起,诱惑林均妥协地闭上眼睛。
心跳和脉搏似乎在竞速比谁先熬不到氧气,窒息的恐惧让林均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林至。
那双眼睛亮得发野,更胜方才,而他的脸却在里面黯淡下去,低眉顺眼地望着他,一点点被包罗万象的黑色吞没。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林至,靠到墙上喘息起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的手摸上自己发热的嘴唇,不明所以地问道。
血从一道口子里流出来,与之俱来一阵含糊其辞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