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屏狂梦（2 / 2）

当他总算找到一点迟来的恐惧，意识到应该问问林至的时候，光在倏忽一刹间又完全消灭了，仿佛在和他的眼睛开玩笑。

而他背后也应景地响起一个声音：“怎么出来了？”

林均几乎立刻转过头，在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后，他发觉自己的心脏反而跳得更快了。

“林至，”他的嗓子有点发紧，下意识先叫了对方的名字，“……这房间刚刚有光。”

林至皱起眉，神色似乎有些不解：“这灯不是坏了吗？”

他跨过林均的肩膀要去按开关，却被林均拦住胳膊。

林均维持着这个动作半晌，才开口道：“不是灯。”

林至又皱起眉，但很快就露出恍然的表情，“我知道了，这附近有一个天文观测站，晚上经常有射线打出来，应该是那个。”

他在林均的脸上仔细地端详着，似乎有一瞬间是想笑的，但被他不算特别自然地压了下去。

“做噩梦了？脸色这么差。”

“没有。”林均松开抓着林至胳膊的手，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站在茶几旁边，低头喝水的时候顺便瞥了一眼沙发，沙发垫上的软皮革平平整整的，没有被坐过的痕迹。

“你的空调打得太低了，”林至从后面走过来，把空调遥控器放到茶几上，“我给你调到二十六度了，再低会着凉的。”

“我睡前会调上去的。”林均坐到长沙发上，两只手交握在杯壁上。

“你还没睡？”林至也在沙发上坐下。

“没睡着。”林均说。刚才喝水时不小心沾上水的嘴唇开始强烈地蛰了起来，比一开始痛得还要厉害，他忍不住把下唇往外伸出去一些，牙齿闭合起来。

林至就在一旁支颐看着他。

“挺疼吧。”他问道，脸上的关切不太有诚意。

“还好。”林均淡淡地说。

林至的上半身陷靠在沙发背里，两条腿伸展在茶几两端，脸上一副无辜的平和，似笑非笑的。

外面一阵风扫树叶，“沙沙”声层层叠叠作响起来，响到第三叠的时候，林至突然以一种毫无预警的势头朝林均凑过来。

林均被他的动作一惊，下意识就要偏头，还是被林至攥住半张脸。

“我看看。”林至用气声轻轻地说道，一只手握在林均的右边脸颊上。

是确确实实地握着。他的拇指按在林均颧骨下的凹陷里，四个手指各自卡着右脸上的骨骼，让林均一点也动弹不得。

他循序渐进的脸在大概二十公分的距离停下，目光在林均的上下嘴唇间有规律地逡巡着。

“碘酒涂了没？”

“……有必要吗？”

“红药水也行，不消毒容易感染。”林至把拇指挪到林均受伤的下唇上点了点，“口子不浅，搞不好会破相的。”

“这里没有消毒药水，”林均尝试着动了动下巴，发现整张脸都被固定得纹丝不动，只好作罢，“明天早上我去药店买。”他说。

林至又把脸凑近一些，打量着他的伤口，沉吟片刻道：“……也不一定要用药水。”

两人已经近到不能再近，林均能闻到对方身上相同的香皂味。

“口水也行。”

似乎是发现林均没有提问的意思，林至咧嘴一笑，自己把话接完了。

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松开握着林均下巴的手，好整以暇地靠回沙发背上。

“唾液也有细菌。”林均平静地说。

被林至抽回手臂的动作往上带起的半张脸慢慢回到正常角度，林均很想揉揉那块被捏得发酸的骨头，但是林至突然开始发出一阵笑声，让他放弃这个打算。

林至笑了一阵，开始擦湿润的眼角，“我喜欢你。”他说。

他两颊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大笑还在短促地跳动，眼睛里却异常得沉静，这句话因而陷入一种腼腆的模棱两可。

故作姿态，迂回无趣。林均在心里评价道。

他也是一个善于模棱两可的人，并不是出于善良人性，只是一种得过且过的懒惰。然而此刻不知为何，他迫切地想打破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礼貌幌子。

如果再诚实一些，其实并不是不知为何，他心里相当清楚。只有打破僵局，才能得到真相大白。打破僵局需要不择手段，哪怕是□□的对冲。

“为什么喜欢我？”他问，“因为没有我睡不着吗？”

林至的笑容收起来了。

“好吧，”他说，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欣慰，“如果我说是的话，你愿意让我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