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顾长泽很恼火。
他和狐朋狗去青楼,因着囊中羞涩,被红倌人赶了出来。那女人羞辱他一番,还不忘记推窗大声奚落。
“没皮没脸的猴儿崽子,我l肏l你娘的,没钱还敢在老娘面前歪缠,真以为我是瞎的,由着你拿捏!做你l妈的春梦呢!你个穷鬼去打听打听,来这里的人,不是光有胯l下那二两肉就能叫爷!”
她一手撑着窗,一手撑着腰指着他骂。镯子下的手帕晃啊晃,似乎要甩到他脸上来。女人猩红的唇一开一合,分明是顾飞白的脸,顾长泽气不过,张嘴就对着她骂,“得意什么!不过是个卖l屁l眼l子的娼l妇,老子看你那屁股蛋子又老又松,还不值一块银元!”于是那红倌人的叫骂声越发尖利,一只尖头高跟鞋子将将砸到他背上。顾长泽缩头一躲,只荼毒了卖鸡蛋的小贩,噼里啪啦蛋黄飞溅,好一阵鸡飞狗跳。
顾长泽回到家又歪到榻上。二十来岁的男子还未娶亲生子,谁家姑娘会嫁给一个名声狼籍的男人?他现在连纨绔都算不上了,只有一张还算不错的皮囊,凑着那些太太妇人讨点赏罢了。若是有人,愿意招个驸马,那再好不过。
顾长泽心烦意乱,偏偏仆人还在乱嚼舌根子。“说起来,若不是二爷胡来,将家底子败空,少爷也用不着如此愁闷。”
妈的,那老东西躺床上不省人事,天天还得给他喂药吊着命,活着就是个累赘,不如死了算了。顾长泽眉目阴戾,却又有些犹豫。
林林那丫头也是个狡猾的,和他们断了联系讨好飞白。都是狗,谁又比谁高贵?他冷冷笑,想着自己腆着脸去找她想借点钱,谁知那丫头横眉竖眼的,说话的腔调和飞白一样,真不愧是同宗姐妹。
“长姐最讨厌仰人鼻息的人,就是我自己也没有多少零用钱可以花,还得靠写稿挣钱,哥哥有向我借钱的勇气,怎么就没找工作的勇气?”林林似笑非笑。
“丫头,你现在是得意,和我们断了联系,以后指不定有你哭的日子哩。”顾长泽看不得她趾高气扬的模样,乜着眼睛,嘴角一撇,“等她卸磨杀驴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林林折扇掩住唇,“那又如何?和你们蛇鼠一窝混在一起?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登登登转身离去。
顾长泽没有一技之长,又有纨绔脾气,如何肯安心工作?烟枪一吸,他脸上露出几分惺忪烟容。云里雾里,不得志的念头暂时褪去。
“少爷不开心,不如去老西门玩玩牌九散散心?一个表子,还不值得让少爷生气。”仆人又给他出主意,他一听就扯着他的领子,抬脚踹了下。“你他妈还让我去那地方讨晦气?这野狗l肏的杀才!”
“还不是看少爷难受,小人才斗胆说这些话。之前少爷又不是没赢过几场,我劝您收手,又不肯听。少爷最近火气太大,竟连水姑娘都解不了您的火。”水姑娘是顾长泽的一个相好,她丈夫偏是个天l阉,水氏自个儿做了活寡妇,心火难耐,一来二去,粉面郎君就做了入幕之宾,你侬我侬什么都好,只是水姑娘有些抠门,就有些不大受用。
他拿竹签给顾长泽散烟枪里的膏子,絮絮叨叨,“陆家跑马厅才开张不久,多少名流都趋之若鹜。资本家,银行经理,洋行买办,档政军特,都要来。大小姐她倒是风光了,要是少爷也争气些,投得大小姐眼缘——做不了驸马爷,您好歹是旅长的小舅子呀。”他一双绿豆眼里灼灼地闪着光。
“偏你这杂碎就有些蛆嚼。”顾长泽搔了搔耳朵,又转了转眼,听到跑马厅时心中一刺,又痒又疼,那都是别人的流油富贵!是了,他也是少爷,为何就不能做个上等人?顾长泽的烟枪就停在嘴边了。他眼睫一动,随后喝退了所有仆人,翻箱倒柜地找值钱东西。上次飞白给他的一盒黄鱼,除了还他老子的债,剩下的基本都给他花了去。逛窑子的钱都不够了,顾夫人也不是没劝他开个铺子,做点实在生意,可他玩野了,只想一夜暴富才好,哪里能听的进去?
顾长泽只恨自家不是做晋商的,能有花不尽的金山银山,等需用钱的时候,只需要撬一块金砖皮就行。他翻遍了地方,却什么都没有。房契地契,竟然一点家私都没有!老爷子眼看也活不久了,不知道他那里还有什么宝贝?他呆了呆,把茶杯碎了几个。身为堂堂旅长的小舅子,混得还没飞白养在身边的小瞎妓光鲜。这不甘心是盘在心里的毒舌,嘶溜溜吐着猩红的信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飞白居高临下地笑。恶从胆边生,顾长泽看着床上面容枯槁的父亲,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他老子也着实不是个好人。他母亲的陪嫁,他的聘礼,他和妹妹的一生,顾家的未来,全都给这条老狗败光了!顾长泽浑身的血都在咆哮。
钱,他太需要钱了!
月色如匕首上闪过的寒光,眼白泛上铁青色。野猫从墙上溜过,远处一声声高声凄嚎,哭丧一样。顾二爷死了,大夫说是因为痰堵。拖了许久,死得也不蹊跷。
顾长泽心里到底不安,也不愿留在这发霉的家里。黑猫的眼睛绿莹莹,一晃而过,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它走过去,走到深重的暗影里。身后的仆人也不阻拦,以为他是去水姑娘家里厮混。
林林才不知道自家发生的事,就算知道,也无心理会。她忙得热火朝天,茶会,晚宴,学校,报社,来来回回奔忙。这样忙碌,却还惦记着陆坤。自从上次那一回拦路,林林觉得他不再那样可厌。可要说接近,也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