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2）

芙蕖见过很多面的太子，震怒的，冷漠的，接见人时温和有礼的，但惟独没见过天真烂漫带着笑沉醉陶然的太子。

月朗星疏夜，惟六角长明宫灯于廊柱间熠熠发亮。

芙蕖知道今日太子是去参加什么祈雨式了，但不曾想会如此晚才归。

下了一天的雨水渗湿了青石板，王朝兴兴衰衰，然这一方石板只是换了一批人来践踏而越发不平苍老。青石地板凹处聚有小小水洼，长靴踏在上面发出啧啧响声。

下人提着绢纱灯笼为太子照明前路，点点明光下，太子脸上的笑意不加掩饰。

奇了，难道今日是遇上什么天大喜事了？芙蕖心内暗忖，见太子入了殿门直接往书房方向走去便碎步跟上。

芙蕖在太子身边做事已大致摸清了他的脾性，故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或者手势就懂了主子的心思，自觉地铺纸研墨。

太子执一根碧管兔毫毛笔蘸饱墨水欲下笔，然而墨汁滴在宣纸上由小点洇成一片了也没动作。

“啪。”是太子掷了笔撞在玉石楠木桌上的声音。

片刻后，金冠银靴的太子负手于轩窗前踅来踅去，仰头观月，轻轻一叹，然虽是叹气，却舒缓平和，似怀念，似感慨。

第二日清早，束冠整衣的太子乘了轿，说是往西边的太奕阁去。

下人们不敢多揣主子心思，只躬身应了，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这一时兴起的，可不知要费多少脚力了。

穿回廊，过洞门，缦回曲折，迢迢小道，终是到了国师所在的太奕阁。

明明是炎炎夏日，然这太奕阁坐南朝北，阴暗无光，北风飒飒穿堂而过呜呜作响，罗雀门前三两宫奴，一派萧索之感。

这国师虽不是什么阀阅簪缨，但也未至如斯冷落地步吧？

太子颦了颦眉，一扬下裳就往正门走去。

“请太子殿下安。”宫奴看到来人皆大吃一惊，忙跪下行礼。

还在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庭前落叶的司阍老仆听见了声响才稀里糊涂踉跄跪倒，撇了头高声朝里通报“太子殿下到——”

紧闭的门扉内侧传来一阵似铁锁连环曳地的声响，好一阵后才启了阁门，露出一丝仄仄门缝。

高贵稳重的太子今儿个不仅来了这偏僻的太奕阁，竟还转了性子着急了起来，不等门开就伸手一推，仿佛门的那边有他一刻也不能等马上就要见着的宝贝。

“太、巫姮叩见太子殿下。”乌纱女人将惊呼吞进喉中，喑哑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