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2)
范亥乘着步辇慢慢悠悠到祈雨台时,群臣百官早已纷纭荟萃,正拿五颜六色的绣帕擦拭着额上流淌不停的汗水。
养尊处优的太子身后跟着的小厮婢女执扇为他降热,太子不愿自己太过突出,于是便挥退了随从的宫奴。
有人立刻就注意到了太子的举动,不免心中又对这小小的半大少年夸赞一番,只是谁也没有发现太子眼中闪过的一丝不耐。
范亥“唰”地一声展开手中握着的金丝玉骨扇,然摇扇的阵阵微风根本带不走多少热意。
时值正午,造成多地旱灾的罪魁祸首此刻正高悬于顶,恣睢地发光发热,烤得空气中都似弥漫着火星味。
飞檐翘角的桂殿兰宫在漂浮的热气下,隐隐约约弯扭了模样。层层叠峦的琉璃瓦在炙日的照耀下熠熠发亮,将朱红的宫墙都映衬得黯然失色。
炽火灼人,一滴汗珠坠堕于脚下团成一小团的影子上,转瞬便被热气熏干,了无痕迹。
范亥抬臂抹了抹滑落至颊边的汗水,心中的烦躁暴涨,但从面上来看,他仍是一派沉静。
众人围绕着的祈雨台设置在宫中最广阔的空地中央,其四面是低矮的宫墙,愈发显得矗立的高台耸然突出。
祈雨台整体以汉白玉砌成,共铸有九层,象征“九五至尊”之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有斜梯可登,上去后是四四方方的宽阔平台,取“天圆地方”之意。
随着时间的流逝,祈雨高台周围人群愈聚愈多,人声渐渐嘈杂起来。怕晒伤娇嫩皮肤的妃子宫娥也不得不从阴翳处走了出来,施了粉黛的脸热汗涔涔,精心所化的妆随着滚落的汗滴一同化为乌有。
范亥漫不经心地巡梭起人群,一片肃穆玄色中突兀的白尤其扎眼。
那个身着白衣的陌生少年就在他的斜前方,背对他长身而立,他的身边是一个从头到脚由乌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神秘女人,这个大热天还捂着身子让人无法理解的奇怪女人正躬身稽首,态度恭敬地和他的父皇说着什么。
范亥微微向前几步,想凝神细听两人的一问一答。然由这场中的各类杂音一搅,他只听见了“……是谁”“十年前……徒弟……”“祈雨……把握……”“……放心”之类的零星话语。
范亥理了理听得七七八八的对话,猜想他们大概是在谈论女人身边一直缄默不语的少年和祈雨的相关事宜。
从范亥的角度斜斜望过去,少年身形清癯,窄肩若削成般平直开展,因此这一身柔软的绸衣穿在他身上竟显露出一丝挺括与孤傲之感来。仔细一觑还可瞧见少年同样皎白的绶带上,系有雕刻着阴阳鱼的桃核,这个小巧的精致物件垂坠在少年腰间,成为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
范亥手中摇扇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他正欲举步上前将静静站在原地、与周遭人烟仿若格格不入的陌生少年看个清楚,耳边就乍起一道如雷震声。
“肃——!”
场中瞬间鸦雀无声,范亥迅速反应过来,收扇退后几步与群臣百官站在一起,向不知何时立于正南一脸肃穆、声如洪钟的礼官就站在他身侧的父皇微微颔首。
北为阴,南为阳,故世人以南为尊。而祈雨也同样如此,决定成败的关键卜筮由跪坐于南的巫姮进行,立于北的清晖则是虔心诚祈。
这做法前的祈祷仪式说重要也不能算重要,毕竟它讲求的只是个心诚则灵,但若说其不重要可否撤掉那也是绝对不允许的,如若不抱以虔诚态度完成仪式,高高在上的仙人更不会向目无仙尊的凡人投来一瞥。
白玉高台下早已布好十方香炉,有道袍小童上前将三炷长短一致的香插入青铜香炉内,三支相当的香水平横直,间距皆为一寸。
香通三界之中,烟透九霄之上。香烟一燃,缭绕的烟雾可结成云篆上达天庭,奏表敬香者的悃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