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2)
“清晖,回来了啊……”
老旧的木门上贴的对联已斑驳稀碎,门前坐着一个手持一杆旱烟枪吧嗒吧嗒吸上一气的老人,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烟味。
“清晖,怎么还背着柴呢?快放下罢。”
积年累月的风霜在老人的脸上排开,如同干涩木门上缀集的纹路。
昏濛的烟雾中似乎能觑见老人张开嘴时口中稀疏的几颗牙,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声呼唤也听得不真切,含含糊糊的,时远时近。
捆好的木柴咯得单薄的脊背生痛,清风掠过,吹得宽大的短衣猎猎作响。
“轰隆——”
苍穹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雷电闪烁,白光耀眼。
再仔细一看,竟已身处滔天洪水之中。四散溃逃的人们呼喊着、哭泣着,或惊惶奔向高处,或死命抱住洪流中的浮物。
拖家携口的男人最终被洪浪淹没,既没保全自己,也失去了家人。哇哇哭喊的婴儿,其声在阵阵雷雨中微不可闻。
风雨飘堕中,前方跪趴在树干上的少年仿若失去了痛觉,抠着树干的手,指甲崩断,皮肉乍裂,鲜血淋漓,而他浑然不觉。
如同血滴入了水,瞬间便没了影般,苍茫汹涌的水面上,每时每刻有人沉没,无声无息地消失。
天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倾盆的雨愈泼愈凶,洪流中不断形成新的漩涡,吞噬下一切。
断线珍珠似的雨打在睫毛上,重得抬不起眼。恍惚中,身下的枯树干似乎发出了一声裂帛声响,然思绪已如湿透的身上裳,沉重地往下坠。
冰凉的雨水浸透了身体,洪流淹没了视线。撑着兀自发抖的身躯,残存的一丝生念不肯罢休,伸出手向着山顶处密密匝匝的人群,而这无声的呼救被渐渐淹没口鼻的洪水终止了。
逐渐阖上的双眸间,最终定格的画面是在那昏沉的天空下,乌黑的轻纱……
“……巽也,泽水困,大机缘者……翩翩归妹,独将西行,后且大昌……”
“呵呵呵呵,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有谁在桀桀大笑,笑声说不出的瘆人。
鼻尖弥漫着烈火灼烧的干燥气味,空气里时不时传来火星爆裂的声响。
费力地睁开眼,黝黯的视线里是一个身披乌纱的身影。
“醒了?”
人影渐渐靠近,难听粗哑得像是拿指甲刮在木板上的声音也听得更加清晰,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冰凉手背搭上了滚烫的额,触感柔软,不似相处多年的老人那般,满是沟壑。
“还记得吗?是我救了你,往后你便是我巫姮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