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1 / 2)
姜氏祠堂弄丢的那只鸡,最后竟是在姜季福家里找到的,姜季福是姜仲福的亲老弟,也是整个祭祖仪式里负责采买事宜的管事。
起初,姜季福说什么都不肯认自家偷了东西,但搜遍了姜氏一族上上下下,只有他家里多出了鸡,还是两只。
他家住的是一座连屋,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挨得近,去岁年荒,别家都没余粮养家畜,就他家里养了六只芦花鸡,早上开了门就看得见,傍晚鸡归笼也要一只只数的,甚至于哪只鸡什么花色羽毛,看着多大掂量着多重,相熟的邻舍都清楚明白,突然凭空多出两只鸡来,不是偷的,难不成还是天上掉的?
姜季福的老婆叫赵桂梅,向来是个抓尖要强的婆娘,这回家里出了这样难看的事,还当着大伙儿的面被拆穿,当即拍着大腿哭得要死要活,咬死了这多出来的两只鸡,是自己闺女从婆家带回来孝顺爹娘的。
“你家闺女都多久没回门了?”赵桂梅平素嘴巴不饶人,跟好几户人家黑了脸,这会儿倒了霉就知道哭了,别人巴不得看她热闹:“再说你家那闺女,只有大包小袋从娘家搬东西,什么时候见过提了老母鸡回家孝敬爹娘?反正我是没看到过。”
左邻右舍虽不至于落井下石,但有一说一,确实许久没见过她闺女回娘家了,这两只鸡的来历也实属莫名。
赵桂梅不讲道理胡搅蛮缠,姜季福又说不出正当理由鸡是从哪里来的,逼得他亲老哥姜仲福脸色都难看的紧,最后只好请了族老定夺。
族老们活到一把年纪,多半是人精,一听原由就能猜个一二,鸡从哪里来的?还不是替族里采买祭祖用物的时候,从公房钱里头抠出来的呗,那头讲好了价钱买十二只鸡,这边回来把市价抬高,对账的时候就只报十只,多出来的两只,自然就归了自家。
反正明儿就过年了,姜季福家是村里的殷实户,他家杀鸡宰鸭过个热闹年,别人也不会真的眼馋到去看到底杀得哪几只,糊糊弄弄也就过去了。
本来去城里采买来回奔波辛苦,手缝里捞点子油腥沫子,要说多大事倒也不至于,但如今年头紧,村里好些人家连饭都吃不上,他姜季福倒好,一瞒就瞒了两只大母鸡,还当着大伙儿面漏了底,谁家不恨不眼红?
下屋姜六婶儿就气愤得很,她跟着看了这场热闹,忙不迭一路跑回来和林移桃说:“织织他娘,出了稀奇事,啧啧,你可是不知道!”
当即一番口水翻飞,手舞足蹈,将姜季福家偷鸡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眼见这娘儿仨都红肿着一双眼睛,心里也为林移桃打抱不平:“你看看你看看,仲福佬那黑心的,在咱俩家里就翻天翻地,只差地皮没掀起来了,到了他亲弟弟家里呢?搜都没怎么搜就要走,还是让隔壁田多嫂看出不对来。”
“田多家不是养了条赖子狗么,老掉牙了,平时生人过他家都懒得叫唤,偏赵桂梅那婆娘一天到晚的防着,生怕老狗把她鸡咬了,六只芦花鸡早晚数几遍,少根毛都恨不得骂两句,这下子被田多嫂发现她家竟然多了两只鸡,可不得直白直地抖了出来。”
“真是越有越贪,越贪越黑,他季福佬粮柜都是满的,还要去偷祠堂祭祀的鸡,一偷还偷两只,气死人!”姜六婶儿一边叉着腰骂,一边越说越火大。
姜织听到这阴差阳错的事也大感意外,她抬眼瞥了眼她娘,她娘亲现在只要听到“鸡”这个字,就立马低头耷脑,恨不得缩着脖子躲地下去。
那心虚的模样,也就姜六婶儿是个粗大条,还在嘴巴不停地数落赵桂梅。
“那季福叔现在怎么样了?”到底理亏,姜织也不由地小心问了句。
“还能怎么样,肯定是把鸡退了回去啊,”姜六婶儿冷哼一声,“难道他还敢瞒着不还?这可是用来祭祖的鸡,偷吃了也不怕祖宗怪罪!”
“就...退回去了?有没...怎么样?”姜织愣了下,失神地追着问。
“当然不止啊,季福佬一家还被族老他们训斥了一顿,”姜六婶儿忍不住幸灾乐祸,一拍掌:“哈哈,赵桂梅嚎得可难听了,季福佬也倒了大霉了!”
“倒...倒什么霉?”林移桃开口突然磕磕巴巴的问,姜织心跳也无端快了几分,她本来以为,这桩事只要抓不出罪证,那只鸡就当作被黄鼠狼叼走了,或者被夜猫鸟吃了去,最后不了了之就罢,就是万没想到,真的会在别人家搜出鸡来。
姜季福家虽然平时蛮横了些,但跟她家也没什么大过节,如果真的因为这件事倒了大霉,且不说林移桃心情会如何,连姜织心里都会过意不去,毕竟这事儿确实让人家蒙了冤。
“明年祭祀再要采买,可不让他一家去咯,”姜六婶儿嘴角微翘:“族长发话了,明年采买要换个主事,买了东西回来就放到祠堂上锁,看谁再敢乱动,”说罢又顿了顿:“不过仲福佬帮着求了求情,说是还让季福明年带着做路引,毕竟别人不熟那些门路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