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狼似虎(2 / 2)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苏璨脑海里飘过一句歌词。
就在她思索着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时,容珩墨黑的眸底碎芒忽闪忽闪,“你睡吧。”
“那你呢?”苏璨一怔。
容珩摇摇头,起身时似乎牵动背后的刀伤轻轻吸了口冷气,羽眉皱着,伸手将棉袄裹起,蹲坐到角落的小板凳。
“我不用,你睡吧。”苏璨忙摆手。
孰料容珩倔得要死,她怎么说他只默默地抱膝缩着,微微仰头,墨发披散,只露出那双似乎覆着一层烟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像极了一只大型流浪犬。
苏璨紧抿的唇瓣冷不丁冒出了句:“要不然我们凑合一晚算了。”
说完她没来得及后悔,容珩从角落里站起来,重新躺回了被窝。
苏璨:“……”
明明提出一起睡的人是她,她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躺在床上的容珩瞥了眼苏璨,鼓扭鼓扭往里去了些,将床腾出了一半。
苏璨盯着那张她熟悉且安眠过许多夜晚的床榻,此时如踏凌迟的刑场,犹豫不决。
兴许是她僵硬地站了太久,容珩作势又要起身,苏璨赶忙道:“别别别,我只是在想明天做些什么。”
容珩狐疑地看过来。
“这就睡。”苏璨忙点头如捣蒜。
她睡了那么久的床榻,如今尽是男子的气息,不是村里田野乡夫混着泥土的汗渍味儿。
他的味道闻着清冷,好似晨间清风扑面,随之是淡淡的竹香,但隐隐嗅到甜甜的味儿,复再闻又没了,像是闻错了,她拧着眉,再闻闻……
“嗯?”
容珩听着身后稍急的呼吸,转过身,就看见苏璨抓着被子不停地嗅着,眸间缀上疑惑。
“……”偷闻男子熏香被逮个正着的苏璨神情尽数僵住,“你看什么看?转回去。”
“哦。”容珩转过身去,好看的眉眼弯了弯。
苏璨戴着假面脸上看不出什么,可藏在软软发丝下的耳朵已经烫得不行,一对耳尖红得剔透。
太丢人了……
那股甜甜味道早被她抛掷脑后。
她虚虚地瞥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容珩。
穿着厚棉衣显得瘦的他单着了一件里衣,因睡姿而衣衫收紧勾勒背部的轮廓,肩宽腰窄,隐约可见她原先寻伤口时见过的匀称肌肉轮廓……
“咳。”
再度被口水呛到。
“嗯?”容珩听着身后的动静又欲转过来。
“说了不许转!”
苏璨脸辣得极红,心想着前世母胎单身二十多年,加之今生,也呼吸了快要四十年的空气,突然想起一句,女人四十如狼似虎……
她死死攥着被子,呼吸好大几口气,往外挪,眼角余光瞥了眼与容珩的距离,有些近了,再挪,还是近了,再挪……
“砰!”
一声巨响,摔倒在地的苏璨仿佛看见满天星河。
容珩犹豫地动了动,想起苏璨的话,选择了安安静静地躺着。
苏璨揉着胳膊爬回床上,望着容珩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但是能怪他吗?
苏璨长长地吁了口浊气,将油灯掐灭。
雁门雪晴后的夜晚,万籁俱寂,亭台楼阁皆被寂静夜幕淹没,天穹点点繁星如圆润泛光的珍珠。
月色清辉,斜洒在窗棂上,一双骨节分明似修竹的手轻轻推开窗户。
外面是风起波掀的梅江,冰冷的波涛拍打在河岸边的石坝,欣长挺俊的身影静静地立于窗前,素来温和的瑞凤眸带着浅淡的笑意。
“爷,今日所见,的确是……那人。”燕五语气恭敬道,话语稍有停顿。
“他去了当铺?”
“是。”
“属下办事不利,昨日怕已打草惊蛇了。”燕五想起那片雪花,脊背渗汗的感觉又来了,立即单膝跪地,“请爷责罚。”
“打草惊蛇,今日他却还叫你跟着……”顾祈安却似没有听见,自顾自地低低呢喃,话锋一转,“丰年还没回来?”
“哒哒。”
话落,响起一阵步履匆忙的脚步声。
“爷,回来了。”丰年喘着气将手中的木匣递向顾祈安,“那人当了件东西,当铺的人说复被县尉买去了,我便去了趟县尉府。”
顾祈安轻轻颔首,修长的指尖搁置在精雕细琢的木匣,眸光所有所思,“你去要,他就给了?”
“费了些周折,起初连门都不让进,只得隐晦提了爷的名讳,张风涯立即就双手奉,还叫我向您问好。他原想明日亲自登门问候,因爷不喜被叨扰,我就擅自替您回拒了,请爷恕丰年逾越之罪。”
闻言,顾祈安轻笑了一声,长指一提,木匣打开,一把无鞘的剑霎时闪过凌厉寒光,刹那的冷血剑意使得抱着木匣的丰年后退几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顾祈安则反手握住剑柄,厚重的剑拿着有些费力,剑身用指腹轻轻摩挲,甚至能感觉到印刻着的纹路,温然的眸光落在剑刃的磨损处,微微闪过讶然。
“他竟将沉渊剑使得……”
话说至一半,却是不语了,单凭磨损的缺口,便能想到一场鲜血淋漓的恶战,钩月静悄悄地收敛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