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 / 2）
离了乱石缚龙阵，严、傅二人眼前是一片浮着青苔，杂合泥泞的泥潭。
严舒持剑而立，迎面而来的风里，全是怨恨的呼喊。其中一句严舒听得真切：
眼睛，还我眼睛！
贪生立刻搜索着泥潭周围，青苔全部被人挖干净了。“是怨结。”贪生在《亘古卷》上曾读到，世有万魔，唯心魔与怨结不生不灭，无法根除。所谓怨结，乃世间怨气、愤恨与不甘凝结所化。怨浅则托于人，怨深则托于物。日久，皆可成怪、魔。
“心魔、怨结皆有化解之法。”严舒道，“正气现！”只听他默念口诀，以真气逼藏在泥潭之下的怨结现身。
从泥潭中升起一张怪面，大大小小十几张人脸，全是被剜去了双目，血渍或红或褐，连带着污浊不清的泥浆，叫人看了心生厌恶。“是剜目怪。”严舒道，“找灵植遮住双目。”
“迟了。”贪生亦想到了破解之法，“附近的苔藓全都被人扔进泥潭了。”
严舒这才反应过来，“是黄雀儿……”
贪生打断到，“不尽然，冯千驹和朱丽萸都走在前头。”他心里更偏向后者。冯千驹是占了先机的，犯不着为了一个怨结浪费时间。朱丽萸前后讨不得好，更有毁掉苔藓的可能。可黄雀儿又是如何在朱丽萸之后渡过的呢？
两人愁眉不展之际，忽闻汤沸之声。严舒仔细分辨，才道大事不妙，“潭底下有东西！”
贪生也不顾严舒的话，双手凝出两团真气向泥潭中央丢去。
“咕噜。”这声音听得两人有些发毛，贪生心道：咽下去了？
严舒脚边一阵微弱颤动，“来了！”
应声破入两人视野的，是一条粘带着苔藓的巨大长舌，连带着纷乱的泥点一齐向两人袭来。“既然想不出办法，也只能靠武力解决了。”贪生向前一步，双手拉开一面真气墙，将危险的攻击全都挡了下来。“去！”
裹挟着泥点的真气墙被贪生操纵着推向巨舌，“定叫你粉身碎骨。”
“莽撞！”严舒嘴上责备贪生鲁莽行事，青光剑打出两道剑气。
巨舌丝毫没有动弹，也不曾龟缩，结结实实地撞在真气墙上。突两股力量不相上下，贪生一边甚至显露出日久力衰之势。无奈筑成真气墙的真气于贪生而言消耗巨大，并非甩甩手就能撤下的。与巨舌僵持下去，先耗尽真气的，定是自己。“愣在那做什么，你的剑是摆设吗！？”
严舒将青光剑附于右掌，左手轻弹，影如花开。剑与剑影交织，手刀落下，剑尖齐刷刷地指向巨舌。“万剑溯流！”剑影重重，如激川如瀑流，推动着气墙向前。
巨舌受着突然地压迫，一滩血肉浆糊般附在墙上，简直叫人作呕。
贪生乘胜追击，向严舒道：“你我合力将此夷为平地。”
严舒闻言，将左手也搭上。所谓一鼓作气，当是如此。
“咕噜咕噜，咕噜噜。”气墙推起淤泥撞向不远处的山脉，也将自己撞得满是裂痕。
“成了？”严舒道。
“再磨蹭可就不等你了。”贪生自知气墙撑不了多久，周围的腐蚀之气也并未完全散去，与其说“成了”，不如说只是“压制了”而已。错过这个机会，巨舌很可能会反扑。
“切莫冲动！”严舒看出了贪生的想法，奈何为时已晚。贪生御风而行，行至泥潭上空，手足如获桎梏，活生生被从空中拽了下来，满身污浊不堪。
严舒只顾着出手相救，全然忘了一旁仍在抵抗的巨舌。气墙中包裹着的泥点受到感召，奋力地向某一处汇合着，企图从内部将它击破。贪生深陷泥淖，那滋味不比刀山火海好上多少。只是越发挣扎，越发陷得深了。失手了，贪生脑中的念头只有这一个。以至于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严舒伸长的青光剑，错失了脱身的机会。“想什么呢！”严舒雷霆道。
“砰！砰！”就在两人犹豫的当口，两条泥舌穿墙而过，先挑飞了严舒的剑，后一记重鞭打在贪生的右肩上，早已分不清是泥腥味还是血腥味。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泥点席卷而来，严舒御剑替贪生挡下一些，始终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自顾不暇，难以招架。
傅贪生可不会坐以待毙，他很快认清了自己的处境，见这怪物想要重回老巢，便知道自己还有一试的机会。“严舒，放虎归山未尝不可！”
严舒虽未完全明白贪生的意思，可凭他的心眼算计，定然不会做毫无把握之事。于是撤了抵挡，只将致命的攻击挑开，怪物很容易回到了泥潭之中，贪生却迟迟未出手，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亘古卷》曾写道：“万物皆由缘，缘必生因，因必结果。外而凝核，内而聚神。遂不论仙人妖鬼，或化元肉心，或成丹炼意，总有症结可寻。”贪生正是想到了这点，才在深陷泥淖之时得以冷静。驱使如此庞大的身体复原，定要动用其本源。只要耐心寻找，就不怕它泥点万千，来势凶猛。这不……“就在这！”贪生用他唯一能动的手指凝出一道火光，烧得沿途的空气爆裂作响，有如烟花天灯，耀眼夺目。
散乱的泥点忽然汇聚成盾，挡在一颗坚硬的碎石面前。严舒，提着青光剑划作十字，劈开了坚盾，贪生的红莲业火一击即中，烧得渣也没剩。
乌云散去，泥点全做了烟；束缚着贪生手脚的泥泞也开始沉退。只剩右肩上的血痕，扎眼得很。贪生抖落衣上的脏污，左手施术欲飞，“嚯！”
“咯吱吱咯吱吱。”本该归于寂静的泥潭再度发出古怪的声响，像极了爆发的前兆。贪生飞得好好的，突然被外力狠狠一拽，右腿差点都被扯断了。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严舒也只得提了剑，又朝着贪生的方向挥砍，“当心！”
贪生吃痛一声，以手为刀，又灌了真气护住右腿，嘴里还吐着火焰。可不论刀剑还是猛火，那泥舌软硬不吃，颇有些刀枪不入的意思。它与贪生拉扯了半天，谁都没占了上风。于是放弃了贪生的右腿，绕着泥潭狂甩起来。这一潭死水生生搅成了活泥，不单是地上爬起来一具一具泥塑的士兵，连高处都落来了发烟的土球。
黄雀儿所夺缚龙阵之阵眼，乃是一颗拨土灵珠。此时，她立于龙角之上，极目远眺，一方污浊泥潭，使其顿感凉意，不免感叹：“孽深至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运起拨土灵珠，脚下龙角成倍激增，她一扬鞭，飒飒身姿；再一勾连，荡身而过。飞至泥潭上空，脚下突然裂出巨口，当中拔地而出一条泥舌，足有三尺粗。若不是黄雀儿早有防备，少不得荒神坠地。她抽出九首蛇鞭，铁鞭微微泛着泥黄色的灵气，“聚岩！”一声呵斥，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土块岩石将泥潭表面填得严严实实，那泥舌有如戴上了镣铐的囚犯，动弹不得。
黄雀儿不过在岩尖上点了一下，下一次跃身而起，就将泥潭远远甩在身后，朝着更高的地方去了。
这去处便是软云梯。据山鬼的地图记载，眼前这一片软糯纯白的云絮，交叠成趣。或蜿蜒曲折，或康庄深远，颇有些天路的意思。在天上飞惯了的黄雀儿，心里不自觉想到了昆仑天柱，也不知横竖这走路哪一个更容易上达天厅，这样想着，竟笑了出来。
“呦，笑得这么开心，真是要恭喜雀儿你了。才一炷香的功夫，拿了土灵珠，地头蛇也要变成龙。却云秘境里还有哪些宝贝，地图你也让我这个做妹妹的瞧上一眼。”蓝鸪作势要看，黄雀儿倒也爽利，丝毫没有避忌的意思。
“你怎么不避？无趣。”
绿鹦便是这性子，轻易得到的东西，甩手不要了。她若是推三阻四不愿意，反而多生枝节。说到底她两人不为同属，还不知道绿鹦这个学舌精怪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去教主那边闹呢，还是谨慎些。“过了软云梯，就是鼻四孔了，教主想要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