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反施糜厌之术，施咒之人修为心性定不一般，只可惜着了魔道。”严舒再施“清流拨乱”，这会儿便立竿见影，消了山鬼身上的余孽。
黄雀儿此时再看地上的火人参，已如炭火般焦黑了。
“火参爷爷！”山鬼拿回了肉身，却见火人参灰败化烟，心内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黄雀儿道：“傻子，你日夜护着的火人参，不过要吸你的血，叫你肉身糜烂，不得超生呢。”
严舒皱眉，“山鬼兄弟不必伤心，这本不是你的错。是施咒之人心肠歹毒，以糜厌之术诅咒火参在先，诓骗你以参养躯在后，才让你白白受了委屈，好在这糜厌之术尚未名状，如今还了你肉身，也算有个了结。”
山鬼到此时才悟，“难不成，火参爷爷……当初若不是他，只怕我连肉身都保不住了。”
“当初？当初如何？”严舒要听的，就是山鬼口里的当初。糜厌之术，也不是在市集随便走两步便能遇到的。
“实不相瞒，当初我得幸拜入却云，全依仗火参爷爷教的术法。”山鬼本没有多少提防心思，如今肉身失而复得，更是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原来山鬼于火人参处习得炼丹煨药的阳火，虽威力不大，可于药石之上，有事半功倍之效。遂被掌门看中，与火人参一并入了却云。“我与火参爷爷本一心炼药求道，费心准备秘境事宜。无奈我天资有限，尽管得了教导，仍未能通过，便与爷爷分开了。”
“秘境之内，发生什么？”黄雀儿问。
“第一次并未出事，不过第二次……”
“第二次？”
山鬼眉目明朗起来，“你们不知道也不稀奇，就是现在却云中年轻一辈的弟子，大多也都不知道，从前的却云秘境，到了适当的时候便会开启。不论两次三次，只要有了确实的本事，没人会多说一个字。”
“竟是这样。”严舒心里想着自己的大哥，凭他的本事……
“第一次从秘境回来，爷爷满心欢喜地告诉我，说他的百年大愿就要达成了，已经探听好了最后一味药的所在，等下一次秘境一开，便可功成。”
“究竟是什么稀罕玩意，金丹仙药，能让人有如此大的盼头。”
山鬼犹豫片刻，道：“我修为不济，真能同你们一起入秘境吗？”
严舒一时语塞，还是黄雀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心里清楚着呢。严舒，这，你究竟是算准了还是没算准呢？”
“在下惭愧。正如山鬼兄弟所言，我与黄姑娘修为不济，落了单。看着他人成群结队，心里思虑着秘境险恶，多一个人，也就多一分机会。这才来寻帮手。”
“只要你们有办法让我入了秘境，寻了爷爷的死因，也不怕把话都说明了——阳元金丹，两位可听说？”
“阳元金丹？这可是男修至宝。虽谈不上绝迹珍贵，却也是金丹修者梦寐以求之物，在《亘古卷》上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若是你那人参爷爷寻的是这样宝贝，豁出去性命也算值得。”黄雀儿听山鬼说清了缘由，竟还牵扯出阳元金丹，当初两人能够跨过却云的门槛也就不奇怪了。
严舒正色，“可是能破金丹瓶颈的阳元金丹？”
“正是。雀儿姑娘说得没错，为了这破瓶颈的金丹，爷爷当真把命也搭进去了。”山鬼继续口述着当年种种，“打从秘境回来之后，爷爷一心钻研炼丹之法，寻材料，换丹炉，修纯火，用去了五十年的时间，总算等到秘境再开。”
“徒儿，再见之时，我已是金丹修为，若是得幸寻到法器灵宝，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
一日，两日，三日，直到秘境关闭，山鬼终究也未能等来那张熟悉的脸孔，“我跑到掌门殿前发问，只得冷冷一句‘想是死了’，掌门也借口闭关不见。活生生的一个人，竟就这样蒸发不见。”
“秘境凶险，生死无常，古来皆是如此。尸骨无存的，魂飞魄散的，不入轮回的，都化作了无名土，无状烟和这世间的怨气。若是因此郁结于心，对日后的修炼也无益处。”黄雀儿道。
“既然如此，你又是如何中了这糜厌之术。”
“公子问到了关节处。爷爷待我如亲人，哪怕真的在秘境中丢了性命，也应当为他拾骨，所以秘境再次开启的时候，我便去了。”山鬼此后并未继续说道，而是进了山洞，于隐秘处拿出一方白帕子，上面有参须绘制的地图。“我便是凭着爷爷留下的这张图，找到了爷爷的尸首。”
黄雀儿看着地图，恍然大悟，“难道……”
山鬼点了点头。
“施术之人正是利用了你誓死保护火人参的这份心意。”
“也怪我自己太贪心，天真地以为凭我一己之力，能扭阴阳，转生死，改天命。”
严舒将山鬼的话仔细翻了一遍，问道：“山鬼兄弟是如何进的秘境？”
“说来惭愧，是我厚着脸皮请掌门特许，才有了机会。不过虽是特许，也当着众人的面立了誓，除了爷爷的尸首，绝不拿秘境中的一分一毫，否则被天道唾弃，修为永无长进。”
严舒脸上的疑惑并未全消，“这之后又如何？”
“我照着地图的标划，找到了半截火人参，还有早已冷掉的药炉。”
“看来他找到了药材，在秘境中便炼起了阳元金丹。”
“正是如此，我也是多年后才知晓，原来最后一味药只有那秘境中才有。”
“丹成了吗？”黄雀儿追问。
“丹成了。”山鬼答。
“你肯定？”严舒追问。
“我肯定。若非丹成，爷爷不会拿自己的修为做注，我拾起半截火人参之时，主根已削去一半，便是给阳元金丹去杂用的。”
“这么说，是有人杀人夺丹。为何你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山鬼转身对着洞里的石壁一抬手，荧光纷至，其上是一个个被划去了的姓名。“即便是查，也没能有个结果。这些人之中，没有修至金丹的修者，不然就是已经死了。”
黄雀儿心下暗道：此人并非表面看来的单纯。
严舒将那名字看仔细了，见“严妄愚”三字，不免心惊。忙张口问：“后来呢，后来如何。”
“我本想带着火人参出去，先将它埋了，再来追查此事。不曾想拾起人参的瞬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也正是这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我悉心栽种，人参复原之时，便是阴阳倒转之日——我便一股脑地信了。我心里想着左右都要将人参种下，不如应了它，以后在却云之中也算有些事做。想不到这一应，就来了报应。我双脚踏出秘境的一刹那，浑身上下便如火烧般滚烫难忍，体内的真气无故烧起来，最后成了一缕残魂，在却云的偏山上飘了二十年。”
黄雀儿回忆刚才山鬼的惨状，不过手臂上的一块皮肉尚且如此痛苦，若是全身……“你究竟带了什么出来？”
“一枚印记。”人参已毁，山鬼只得指灌真气，画于白帕上。
黄雀儿看得仔仔细细，“这……”，转头看向严舒，“严公子你看，这不是寻常妖物渡劫的印记。”
“的确。妖物渡天劫，其徽在上，其形在下。这枚印记与之相反，形在上而天在下……”
“那个声音告诉我，想要成事，就得落下这个印记。假以时日，可将已经散去的爷爷的阴魂重新凝聚，再以完整的参形重塑肉身，便可扭转阴阳。”
“如此荒谬之事，你居然信了。”黄雀儿感叹道。
山鬼沉默不语。
严舒解围道，“修者界无奇不有，逝者还阳也并非头一桩。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山鬼顺利拿到进入秘境的资格。”
“刚才见你将真气灌于指尖，再不济也到了炼气。只不过照你刚才所说，已是旧人，照规矩，也要筑基五层。横竖都要筑基，秘境开放也不过余下十几日，有把握吗？”
“或许是他刚恢复了肉身，还不能自如调度真气的缘故。我曾听闻，真气存于魂魄之中，与存于丹田之内不尽同，调用之法也有所差别。”
山鬼回忆着先前的修炼法门，道：“严公子见多识广。说来丢人，自从成了鬼魂，我的修为便再无长进，先时学的那些术法，也都使不出了。”他说着，将真气汇于掌心，一团明黄的火焰跃起。
严舒和黄雀儿两人这会看真切了，“居然也有筑基三层。”
“足矣。”严舒笑道。他心里想着，那死了的虫叔也是筑基三层，山鬼替了他的位置，那个人应该有所行动才是。他与黄雀儿两人与山鬼寒暄几句，各自拜别。
“严公子，这桩人情，你可得记仔细了。”
“自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