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2)
“幼时,你为师为尊,虽得数年独处,我总要抬头看你,敬也懵懂,爱也懵懂。如今,你仍为师,身为弟子的我却渴望着与你对视,从开始的一秒一瞬,到臆想中的时时刻刻。师父,你可曾,有对我动念。”
春知夏稍稍向后靠了靠,看着自己的外衣合在春寒枝身上,变作一件灰色的粗麻衣,污泥血瘀都还留在各处。这不免勾起了春知夏一些旧时回忆:
初见春寒枝时,她还是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小孩子。
“有劳先生了。”
“哪里。长生大弟子肯踏入我这习院,已是难得。啊,稍等,我这就去让孩子们出来。”
陆青习院,是一家收养弃婴孤儿的习院。在修者界中出生的婴孩,或多或少都有修习术法的天赋。起初,无论天资如何,各大家族也好,门派也好,都悉心养育教导。可日子一长,哪怕寿至千百,修者也终有尽头。等到越来越多的宗主掌门意识到并非人人都能留名《亘古卷》,做那三位得道的上仙,第一个弃婴出现了。
陆青领着孩子,脸上笑着:“你请看吧。”
看着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春知夏心里满是无奈。正要开口却被陆青阻止。“不必多言,此事非你我所能左右。能救起一个,便是一个。”陆青说完背过身去,换上慈祥的笑脸,拍手对孩子们说道:“都听好了,将先生平时教予你们术法,施展给这位先生看看。”
春寒枝手心生出黄绿色的光,微弱跳动着。“师父。你还记得吗,当初就是这团光,你在十几个孩子当中选择了我。”春寒枝靠在春知夏的胸前自述过往,鼻息起伏,无不打在春知夏的身上。他的心跳声,越发响亮了。秘境昏暗,一颗紫色圆球被人悄无声息拿走。
某处的山洞内。
良不言将骨扇一翻,滚落一颗饱满的紫色果实。他抬眼,对眼前的一团黑雾说道:“被发现了?”
“回尊者,小的无能。”说完这句,果子恰好停在黑雾面前。
良不言也不恼,将那东西化作烟雾,说:“吃了它。”
舀足毫不犹豫吃掉了它。随后它那一团烟雾的身体渐渐有了人形。它欣喜不已,不断地敲打撞击那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障碍,仍是徒劳。
“你太心急了,舀足。你的祖辈都无法跨越的障碍,现在的你当然也做不到。”
于是舀足安静下来,原始的记忆涌入脑中。舀足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而是它口中的“所有心魔共有的记忆”。在这份记忆里,这道所有心魔都跨不过的障碍,被称作“绞”,用来防止心魔脱离宿主,强行突破,只会徒添痛苦。“是。”
“也无妨。无须气馁,方才你还提到,她并没有急着压制你,还激怒了你。哈哈。如此心智,舀足,你遇到个好宿主。既然她想要和你共处,你也大方些。”
“小的不明白。”
良不言朝着骨扇吹了吹,吹起一阵黑灰,飘飘落落,全叫舀足给吸了进去。“现在明白了?”
“是。”那灰里似乎藏着某种咒语,舀足吸收完全之后,消失无踪了。
汲雪在其走后现身,忧心道:“魔君,为何迟迟不得界王的消息?”
“汲雪。乱世才能生王,不把水搅浑了,又怎见惊见大鱼呢?”
汲雪不解,却听良不言道:“汲雪,你的头发结在一起了。”
却云门。
黄雀儿刚要问门,一阵劲风破门而出,在她的脸前消散。台阶是湿的,屋檐滴着水。黄雀儿抬头,傅贪生的住处上方,叠着几层乌云,雨下个不停。她将自己与雨隔开,朝着房里柔声道:“我听巡山师兄说,你领了严舒的尸体,朝这边走了。”
无话。黄雀儿朝房里望:贪生侧坐在床榻边,床上躺着的正是严舒。他衣衫整洁,面白发乌。不知原委者,应还只觉公子卧榻,动静皆怡。只是再仔细看下去,侧坐之人腿上放着一本书,那人的视线与其说是落在床边,不如说是汇聚在书上;而倒卧床榻之人,面白因失了血气,发黑为妖气侵染。两人皆是一副寂静中的死相。见贪生无甚反应,黄雀儿也省掉那套自责的说法,直接走了进去,只说了一句:“严舒还有救。”
傅贪生恍如冰冻的身体动了动,差点从床沿上摔了下来。他手撑着一边,转头问:“用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