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2)
说来奇怪,自从过了石殿之后,境内的道路宽敞了许多,连路边流淌的河流也急切了许多。只是一路上尽是些瞎了眼的蝙蝠,扑闪着翅膀毫无章法地朝着人群冲撞,也难怪连沈稚也断言:“野兽算不得妖物。”
沿岸走了不知多久,众人都有些乏味,只是碍于修养不得脱口。“尽是些不入流的精怪,倒不如留在三清的拂柳河与师兄弟吟诗散步来得自在。”韩樱却是个行迹不同于常之人,她也不是不明白这话的轻重。只是在送走了一片又一片的蝙蝠之后,又走了许久,除了石怪,只有流水声不绝于耳。她实在觉得枯燥无味了,况且长久真气在脚底运转久了,难免酸胀发麻。一来韩樱不是轻易委屈自己的人,二来长生的屁虫跟着一路也着实让人厌烦,她便这么“实话实说”了。
果不其然,听她这么说,长生的那个女修眼露凶光,身子向前走着,却是时时刻刻像有把眼刀投来。叫什么来着,春寒枝?姿色平平,韩樱并不放在心上。随后向闻师兄投以求怜的目光,他果然上钩,表面上责备几句,最后仍以关心结尾,“万不可掉以轻心。”
“是。”随意敷衍了一句,抬手打下一只弱小的人面蝠,听它“丢”地一声掉入水中,没了踪影。韩樱受够乐无止境的安静,迫切期待一场热闹非凡的秘境寻宝。可韩樱不成想自己撒气之举,终让莽生河再次流淌,将此行的所有人推向死亡的深渊之中。那只人面蝠在被击中之后,从口中吐出一颗带着浊气的圆珠。
“什么声音?”游冶率先发现端疑,回头找寻发生之处,徒见一颗青绿色的滚圆苞子,在水流之下渐渐退去胞衣,舒展生长。随后春知夏与闻解语亦锁定方位,张开双臂护住各自队伍,下令道:“退后!”
未等众人站好队形,河中连射数道水柱,弟子们以真气化指剑,欲断水柱而挥,竟无一不附于其表,成了绻了刃的废剑。
“花开解语!”
“春姿肆舞!”
闻解语开扇,将水柱中隐匿的暗流漩涡反向化去,用的是巧劲;春知夏直接将真气注于秘宝春耕剑上,激出的剑意生机四溢,水柱全然被碾成了水珠。
“知夏兄好大的阵仗,这便使出了春耕剑的一式。”
“《亘古卷》中对莽生河记载甚少,各类杂集中也不过蜻蜓点水粗粗带过,你我身后还站着两派将来的希望。”言下之意,闻解语有些怠慢了。
韩樱并未插话,而是安静站在闻解语身后,把握着最有利的位置。
“妆前镜花。”被春知夏提点,闻解语也不好下了他的面子,自然也献宝一会,拿出御敌手段,将解语扇随手一抛。白扇旋黄花,铜镜照人面。弹指间一面御镜展于众人身前。多亏了闻解语的术法,乱了阵脚的弟子得空重整队形,戒备起周围来。
种子催生出了藤蔓,藤蔓纠缠,成了树干。不过眨眼的功夫,根茎枝叶无一不足,茁壮之姿甚至截断了水流。闻解语见状笑道:“它似乎没打算和我们硬碰。”
“首席的意思是,此物有灵智?”袁沐之重新审视眼前这团纠缠的藤蔓,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我曾在一本异文杂集中读过一句话,‘山不就我,我便就山。’”闻解语将妆前镜花推向河中央,正是藤蔓所在之处。
春知夏立刻明白了闻解语意欲为何。此物通体绿色,看似一派生机,却无时无刻不透着危险的气息。仅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便成长如此,拖延下去恐怕事态不可回转。“进式,起春风!”
似乎是觉察到危险,河中藤蔓停止了生长,取而代之的是更切实地缠绕,密不透风。两根,三根,直到数不清的粗细藤蔓全都捆绑在一起。被两人合
力推动的巨大镜面也只是抢占了一些先机,在猛烈冲撞的一击被弹开之后,后来的对峙挤压藤蔓再没有任何被击溃的迹象。两人清楚,继续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了。
闻解语下令,“准备攻击!”春知夏也附和道:“布阵。”
弟子们招数纷杂零落,毫无章法可言。两位首席则屏息以待,兼顾左右,尚未摸清妖物来路之前,绝不贸然出手。
交战中也不知谁的术法在藤蔓上划开一道口子,。众人惊呼,视线汇聚之处,原来沈稚用“幽刀”射了一箭——准确地说,是一“剑”。这把名叫“幽刀”的臂弩不单造型别致——活像块缝在衣臂上的灰色口袋,连从中射出的东西都有别于常,一把完全由真气凝成的剑刃。既然攻击奏效,沈稚当然趁热打铁,甩甩手臂又连续射出数道剑刃,带来清晰的割裂声。
如此一来,其余几位拣了宝的弟子自是不甘示弱,纷纷拿出心仪的秘宝,跃跃欲试,牟足劲要比个高低:袁沐之将真气从八鱼孔顶端注入,那八孔由原本扁圆的木埙成了鼓着肚皮的豚鱼,再由真气从周围八个孔洞中条条流出,类极一只吃饱喝足的八爪怪鱼。袁沐之难掩笑意,只轻轻一吹,发出朴拙抱素之音,八条触手亦随音而动,鞭挞声不绝于耳;余思幼则以手托簪,以气温氲,唤起三重云鬓簪。真气一激,簪尾刻痕生出云雾,云中游气化出鹂鸟,一眼看来,双双对对,乃是两青两黄,情意缠绵。在余思幼对河中藤蔓起了杀心之后,化作四道神光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