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1 / 2)
蹇宾是见过齐之侃的。
那时他还未被封为千胜战神。
只记得那是一场战役前,众神为天兵天将们饯行,蹇宾一眼便看到了那一袭白衣的小仙将。他的眼神里,是不符合自身年纪的冷静与沉着。
蹇宾很欣赏他,觉得此人日后必成大器,于是私底下打听了他的名字。
齐之侃。
蹇宾记在了心上。
后来无数次战役中,齐之侃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所向披靡未尝败绩,品阶自然也是升得飞快。
又过了很多年,他在与啟昆族敌对时一战成名,被天帝封为千胜战神。
可是欣赏归欣赏,蹇宾实在不愿招惹他。
这个赌约可不好玩。
蹇宾有些后悔。
他在战神府外站了一会儿,想想还是回天玑宫算了。可转念又一想,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大概会沦落成执明他们的笑柄。
如何是好呢?他思索着,于是旋身变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猫蹿上了屋檐。
战神府中的桃花开得正旺,蹇宾蹲在墙上舔着爪子顺毛,时而拨弄一下茂盛的桃枝。
齐之侃提剑出殿之时,蹇宾一眼就认出了他。
什么都没变,还是一袭白衣,还是那柄神剑,只是他的眉宇间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青涩。
那被血迹浸染的流年,化作朱砂痣烙印在他眉心,那是他的功绩,却未必令他引以为傲。
蹇宾听过许多关于战神齐之侃的传说,却从未看过他战场上的英武身姿。齐之侃的剑法一直被四海八荒的众神称赞,蹇宾想着,今日大概可以一睹为快。
长剑出鞘便惊起阵阵凉意,风卷灼灼桃叶散落满地,蹇宾侧躺着甩甩尾巴,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
有意思。
齐之侃反手握剑立于身后,眉目轻阖,微风吹起额前两缕碎发拂面而过。
猛然睁眼,剑气划破虚空寒光骤显,长指挑点反挽剑柄,沉腰扫腿惊起一地落花。韧腰急转,劲风盈袖寒刃超光绝电,折身半旋稳踏燕步惊鸿。
蹇宾看得呆了,原本慵懒的神态一扫而光,他撑着身子站起来,两只猫瞳紧紧地盯着齐之侃,片刻也不想移开目光。
当真是名不虚传,蹇宾这样想。
剑锋力不可挡,剑气一出便无回头之势。蹇宾还痴着,却不知早已有股剑气冲自己袭来。
桃枝尽断,蹇宾来不及躲,这一击正好戳在他肋骨处,疼痛难忍。
“喵——呜……”
蹇宾一脚踩空掉下屋檐,他忍不住叫出声,却觉得太过丢脸,尾音硬生生地给憋回到嗓子里,形成了低沉的呜咽。
齐之侃听到声响收剑回鞘,寻声望去,只见一只白猫正趴伏在墙角,轻轻舔舐着腰际的毛。
它额头上还沾着几片落花,只见它甩着脑袋抖了抖,也未将那花瓣抖下来,气急之下便用猫爪子用力抓弄了两下脑门。
齐之侃觉得奇怪,自己府中怎么会有猫?许是哪位神仙无趣便养来逗乐的,那便也算是仙兽了。可刚才他这一剑并不轻,却未重伤这猫儿,想必它的修为也不低。
蹇宾听见脚步声渐渐走近,抬头望了一眼,正撞上齐之侃那灿若星河的眸子。
蹇宾心里一惊,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反正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看什么看,本君岂是你能直视的。
齐之侃自然听不到,他蹲下身子将剑横在身后,弯了弯唇角扯出一抹笑意,抬手摸上蹇宾的脑门。
蹇宾下意识的向后缩颈,竖起尾巴喉咙中发出不友好的低吟,肉爪里的锋利指甲渐渐显现出来。
齐之侃并未害怕,这小猫儿充其量是个宠物,定是伤不了他的。他放下剑,双手托起蹇宾的两只爪子将他抱了起来。
“让我看看,小猫儿伤到哪儿了。”
孟章推开那道尘封已久的门,灼热的阳光从门缝中挤了进来,他抬袖遮在额前,皱眉强忍了刺眼的光晕。
深绿色的衣袍裹着修长单薄的身躯,他放下衣袖,清俊眉眼环视殿外寂寥景色。一切如旧,他却不知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小纯靠在墙角背阴处睡得正香,听见沉重的推门声被吓了一跳,他一骨碌爬起身,扒着墙边探头出去偷窥,才发现孟章上神竟然出了殿。
他拍拍屁股上的土,准备翻出墙外去给仲堃仪报信,谁知道睡了太久,四肢都麻木了,这一翻不但没翻过去还跌了下来。
“哎哟——”
孟章猛然转头,望着跌坐在地的小仙童,心中早已是疑惑万千。这天枢宫自他闭关以来就没人造访过,就连他那三位仙友也没来看过他几次,怎么就突然有了人迹?
“你是何人。”
清冷的声音传入小纯的耳朵里,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私自进入上神府邸可是天大的罪过,要不是仲堃仪的威逼利诱,他才不会冒这个险。
他咬了咬牙,抬头瞅准墙头的高度,猛地一蹿就翻了上去,然后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慌乱中将腰间的仙牌掉落在了院子里。
孟章挥动袖子,将那仙牌吸了过来。长方形的玉牌稳稳地落在孟章掌心,他认得,这是天界仙君认领仙童时,赠予仙童证明身份的物件,而他手里这块尤为素雅,想必这仙童的主人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上仙。
玉牌中心用篆书雕刻着“仲”字,孟章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将那仙牌揣入怀中。
天界仲姓仙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懒得去找,仙童丢了牌子,很快会被查出来,与其主动出击,倒不如守株待兔。
“这位仲仙君,但愿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仲堃仪错了。
他万不该让公孙钤如此正直的人去摘什么天璇宫的花。
天璇宫所在的位置,适宜万物生长,而朱雀生性喜爱植物,所以满宫上下种植了不少奇花异草,最出名的应当算是“琼枝玉英”。
执明是天璇宫的常客,他曾说过,这天璇宫里最吸引他的不是朱雀,也不是这满花园的姹紫嫣红,而是那种生命的气息,当然,还有陵光亲手酿的酒。
“天权宫地处北方严寒之地,自是没我这好看。”陵光十分得意。
陵光正和执明对酌赏花,便听见仙奴进来禀报,墨阳仙君求见。
执明喝了口酒,“墨阳?你的仙友?”
陵光敛了笑意,“并未听过。”
“那别见了吧。”执明抬臂搭在屈起的膝上,指着那仙奴吩咐着,“你家主子都没听过,你来禀报什么?打发了吧。”
仙奴得了命令,却支吾着不肯退下。
陵光不解,冷声道:“还有何事?”
那仙奴思索片刻,终是如实禀告。,“这仙君他是来求上神赏一朵……赏一朵花的,他已经在宫外站了数个时辰,下官看他十分真诚,这才前来通报。”
“哦?”陵光轻笑,“有意思,不就是朵花吗,你且在园中随意挑上一朵赠他便可,省得日后传出去,倒要被人说本君小气了。”
仙奴的眉头皱得更紧,“可……可这仙君要的不是普通的花,而是……是五千年一开的‘琼枝玉英’。”
话音刚落,执明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他那‘琼枝玉英’可宝贝着呢!我要了多少次了他都不给,这一个小小的仙君,倒是会做白日梦。”
陵光沉默片刻,“本君想见见他。”
这话一出,就轮到执明惊讶了,“哟,不得了,陵光神君,这性子可不像你。”
陵光挑眉看了执明一眼,目露凶光,点点火光充斥瞳孔,“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公孙钤重情。
朋友所嘱托的事情,他若是办不好,会愧疚,会寝食难安。既然答应了仲堃仪的请求,他便会尽力去做。
宫门大启,公孙钤抬眼便看到陵光等人走了出来。执明背着手冲着陵光眨了眨眼睛,“那本君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