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的人最快乐（6）（1 / 2）
6
这片区域搬家公司有三家。位置都很偏僻。但他俩一一走访完毕，没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搞错方向了？”
夜有些深了，路上行人少了很多。二人都有点疲惫。
“不对，我总觉得哪儿不对。”
“哪儿不对了？”
庄六一总带点年轻小伙子的一惊一乍，张喻此时很累，懒得搭理他。
“作家那里怎么写的来着？”张喻打开手机，翻出那两篇。又看了一遍，“怎么觉得受到暗示了？”他皱起眉头：“你看，他第一篇里写的，作案地点，作案手法，犯罪嫌疑人都很明确。几乎只是铺叙了一下情节。第二篇把视角放在犯罪嫌疑人的角度了，作案的地方也移到死者居住的房间。多了很多细节，看上去和秦湘十分吻合。”
“他故意的吧？”
张喻不想继续纠结的事情，“今天先回去吧，你要是不死心，明天申请搜查令再去问询一下作家好了。”
“那要是再没点啥咋办？”
张喻不想理他。但还是语重心长道：“不要预设嫌疑人，容易影响判断。关键是证据。记住了。”
他往街心走去，“没证据只能结案。”
他说完，又站住，看着前方的一颗树，那上边一片叶子也没有，几根枯枝纠结着一个破塑料袋，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本来就是没影的事儿。”他淡淡道，“真找出点什么来才奇怪呢。”
后面这句声音不大。也不知庄六一听见没听见。
“怎么又来了？”
作家打开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进去，丢了这么句话出来。
他光着上半身，睡眼惺忪，显然方睡才醒。面色平静，说话却带着几分不耐烦，转身找了件衣服穿上：“那事儿还没完？”
说完这句话，作家仿佛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挑眉轻轻笑了一下。
房间里凌乱照旧，地上多了一个东方超市的大购物袋，里面鼓鼓囊囊似乎都是食品。张喻和庄六一有条不紊开始工作：一人负责搜查，一人在旁记录。
魏蔚看了很久，觉得无聊，干脆坐在地上，打开那个购物袋，拿出一袋饼干，靠着墙壁慢慢吃起来。他困得厉害，嚼着嚼着饼干就要昏昏睡过去。偶尔警察的提问，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随口答，也不知听清没听清。房间虽乱，文稿书籍虽多，但胜在面积不大。搜查的工作没有进行太久。依旧没什么异常。
庄六一的失望都挂在脸上了。
“你就只这么些东西？”
魏蔚点点头：“一个穷酸写书的，哪儿那么多东西啊。”他干笑了几下，“您二位这就完事儿了呗？”
张喻点点头，出于谨慎又巡视了一遍屋子，怕漏掉点什么。
“你这，垃圾也忒多了点。”
“嗯。”
作家显然没什么谈兴。
庄六一看着地上的众多酒瓶和垃圾袋，随手翻捡起来。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有点佩服魏蔚在这样的环境里搞创作。
也许紊乱能带来灵感吧。
“还有一些问题需要回答。”
“你和秦湘认识吗？”
魏蔚难得笑了一下：“不认识。”
“她是你的粉丝你知道吗？”
“不知道。”
“大概五六前就开始关注你了。”
“那又怎么样呢？”
作家的回话别有一股淡漠，突兀且莫名，他对这件事情的关心绝不多于关心窗外的树又掉了几片叶子。
话题自然又引到上。
“瞎编的呗，还能怎么写。”
来来回回地问，两边都厌了。
难以了解事情的全貌，也没有什么正经线索。难道真如方队所言，就此结案？
“我还是觉得作家有问题。”
“证据呢？”
庄六一苦笑了一下：“就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上哪找证据？”他甚至说道：“现在这年头，也不兴刑讯逼供了。这人一看就没说真话，但你就得听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喻免不了摇摇头：“千万别这么想，要犯错误的。”
庄六一年轻的脸上全是愁闷，张喻便多说了几句：“实事求是，问心无愧，就行。”
“但你知道了一件事，你就不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样的？”
“没有人能够真正知道每一件事的全貌，哪怕你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你也不会知道它是怎么发生的。”
庄六一不喜听人说丧气话，尤其仗着多活几年就一副世事通透的架势。当然，他只是心里这么想。也不单指张喻。张喻自然是前辈，只是偶尔喜欢拿乔装大。他并不讨厌他。
那边，张喻仍然继续说道：“再过个十年，你就懂了。”
再过十年？那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庄六一想到，他并不接茬。任凭张喻说下去。他甚至仍在考虑秦湘自杀的疑点。俩人并不顺路，因此张喻没说太多就告别了。
这天结束后，果如方队所言，上边来人检查，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攒一起了。全所上上下下忙得脚不沾地。
庄六一最烦检查，可是最推脱不掉的就是检查。手头所有案子被迫收尾，他心中那点关于作家的疑问很快被应付检查的焦头烂额冲淡了，一晃四五天过去，好容易应付完了，又有三两件电动车丢失的案子摆上桌子，等他再想起秦湘的案子，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他仍和张喻搭档，这天在附近的街区查访各个小区的电动车丢失问题，从里正三街一出来，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庄六一看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有点眼熟。
“又走访呢？”
“哎，到处看看情况。”
“您二位可真是辛苦。这个点儿了，还不回家啊？”
张喻看了看天色，华灯初上，天空一片靛紫，一点晚霞的影子都没了。想来七八点了，是该回去了。
男子相貌普通皮肤黝黑。穿一件普普通通破破烂烂的白色圆领T，**是件布满灰尘的黑色裤子，裤脚太长，层层叠叠挤在脚背上，***边。
庄六一看着那人毛边的裤脚，这不是作家那金属嗓子的邻居么！他对他这幅嗓子印象更为深刻，然而今天这男子像是说了太多话，嗓音嘶哑，尖锐的金属质感完全被消磨了。
想起作家，庄六一忍不住又去想那件案子，于是随口问了问作家。
“他呀——还是老样子。”
庄六一忽然感觉自己问了也白问，不想这人却道：
“从您二位上回来了之后，好多天都不见他出门了。”
“不出门了？”
“算算也有大半个月了吧。——不过他常这样的。”
作家的确看上去就是有点怪癖的人。庄六一同张喻并未多想。
男子好像很喜欢同人搭话，这波聊完立马开始下一波话题：“现在的人呐，都奇怪得很——上个月他还叫我帮她女朋友搬家呢，这个月不提了。连人都不见了。呵，上哪儿说理去？”
“搬家？”“他有女朋友？”
张喻和庄六一异口同声问道。
那人笑起来，脸上挂了几分得意，像是满意于自己寻了个好话头。
“对啊对啊，给他女朋友搬家。啊——说到他女朋友，我也没见过——不过挺巧的，好像就住这附近。”
“他跟你说女朋友住哪了么？”
“说了啊——”男子摸头想了想，说了个街道名字。张喻二人齐齐变色，那不正好是秦湘之前住的那块儿？
已经结案的案件再有波折并不常见，何况当时并没有找到任何他杀痕迹。照理说只要尸检认定了自杀，不会有其他情况。张喻还在考虑是否继续追问的时候，庄六一已经做了决定：“老张你先走吧，我要去问问。”
“结案了你还问什么？”
他其实想说没证据。
但是庄六一显然并非只对证据感兴趣。想了想，便随他了。
没想到这天夜里，张喻快要躺下了，接到庄六一的电话说，作家死了。
“什么？！”张喻始料未及，一时不知是惊还是恐。
“老张你别急。我晚上过来，屋里没人，咱们上次问询不是留了联系方式么？结果电话是一个女的接的，说人没了。就这两天的事。”
怎么感觉，事情忽然就复杂起来了？
张喻头大得很。
“你先别管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两人去郊区找到了接电话的女人，是作家的母亲。面容憔悴，但看不出特别伤心的样子。
“为什么自杀？”
女人对他们的到来不太耐烦。
“他要死就死了，哪有为什么？”
张喻二人不禁皱了眉头，哪有儿子刚死，当妈的这么说话的？
女人仿佛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叹了口气道：“都说儿女债儿女债，他死了，这债就算完了。我也认了——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