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必须有痕（1 / 2）
萧庄从超市出来，遇见一件奇事。
她所在的学校校区偏僻。出了学校大门便是宽阔的高速路。此外只有莽莽苍苍的树林草木。暑假里学校几乎走空了。她闭关写论文完全忘了时间，等想起来吃饭，早过了食堂的饭点。天全黑了，学校要啥啥没有的小超市也关了门。
她对着超市玻璃门上的挂的大锁望洋兴叹。
五分钟以后她走出了校门。
离学校一公里左右有一片小区，建成没多久，加上附近没有任何配套措施，故而几乎无人入住，一栋楼能亮一个灯都勉强，还多半是搞装修。但小区下沉广场有家24小时便利店。她实在不想饿着肚子睡觉，所以去碰碰运气。
天气很热。盛夏即使是夜晚依然热得叫人怀疑人生。
萧庄走出校门没多久，脑门子出的一圈汗就已经顺着头发往脖子里滴了。
将近十点，路上几乎没人。车辆陆陆续续从她身边开过，也许赶着回家吧，速度飞快。
萧庄买好东西出来，才被便利店的冷气消散了的热浪重新回到她身上。烦躁。
头发汗得湿漉漉，窝在后脖子里，浑身汗涔涔，衣衫都黏着。而她手拎的袋子外则迅速结了一层水汽，慢慢汇聚成水滴。
终于有几滴落在地上。
“完了完了，冰激凌要化了。”萧庄这样想，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她不想在路边吃。但是也不想吃完全融化的冰激凌。
就在匆匆忙忙之间，她遇见了这件奇事。
这地方的确很偏僻，而且草木丛生，非常适合犯罪：路灯昏暗，监控稀少，一人深的草丛随处可见。间杂河流。
所以萧庄一直高度紧张，防备自己成为受害者。
于是乎，她真的没有成为受害者，但作为目击者，其实也没有很幸运。
于是乎，在这个炎热的盛夏之夜，十点过七分三秒，主人公萧庄目击了一桩sha人案件。
此处灯光实在过于昏暗，且距离十分遥远，草丛又过于高大杂乱，直到我们的另一个主人公金虞把受害者扔进远处的小河里，又回头处理好了第一现场，萧庄才真真正正确定，这是一桩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sha人案件。
“看够了？”金虞摘下手套，脱下外套。里边一件最普通的白T。如果不是裤脚和鞋边沾了许多泥屑碎草的话，他看上去完全只是一个外出锻炼或者着急回家的年轻小伙子。
现在，萧庄才反应过来，打算逃走。
然而金虞非常专业的没给任何机会——
他抓住她，不等挣扎，直接敲晕了她。
再次醒来，环境完全陌生：像是一间卧室。因为遮光帘质量实在很赞，所以萧庄仔细看了很久才确信时间点已经不是夜里。
她一把坐起来。
“呲——”浑身疼。
然后才终于想起，自己貌似经历了可怕且诡异的事件。做梦吗？也太吓人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犹豫自己要不要发出声音试试，然而最终没有——
她选择偷偷溜下床。
如果可以偷偷跑掉的话——她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对方没绑住她。
这当然是因为——金虞实在有恃无恐，此刻正看着她：
“醒了？”
男人的声音。
果然不是做梦。完了。
这声音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她一下就被定住，连血液都忘记了流动。
金虞原本躺在窗边的地上，此时坐起来，看着萧庄。正好四目相对。
一双眼睛震惊恐惧，一双眼睛平静冷淡。三秒钟后，萧庄心虚挪开了视线。
“要解释吗？”金虞问道。
萧庄想说不，但身体却很诚实地点了头。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随之传来肩颈脊椎清晰的痛感。
“这是个意外。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但是我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你。”言下之意，这件事他也很头疼。
萧庄听懂了。想问为什么。但张了张嘴，没出声音。
金虞看了她一眼，仿佛有点在意她的害怕。又说：“我不是什么坏人，啊，当然也远称不上什么好人。不过你不用害怕，我是正当职业。”
sha人还有正当不正当之分？他恐怕和自己没活在一个世界吧？不过听起来，自己也许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萧庄暗暗松了口气。
她想说点什么，以获取更多信息。然而张了张嘴，依然没有声音。
靠，什么情况？刚松的那口气又憋回来——难不成对方为了保住秘密割了自己的声带？
萧庄十分不对劲的行为自然引起金虞的警觉。观察了半晌才道： “你……失语了？吗？”
显然和她一样震惊。——那看来自己的声带还在。
反复努力多次，依旧不行。
“大概是受到严重惊吓的后遗症吧。”金虞依然淡定：“我见过这种情况。”
“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我们」咬字极重，显然暗含深意。
金虞站起来，走出房间。推门出去之后又回来问：“身份证有吗？”
萧庄点头。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又摇头。又忽然下床急切切似乎在找。但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四开门的大衣柜。
她随即往外走。客厅同卧室不同，洒满了阳光。
果然不是夜里里。像被自己料中有点开心，但又感到沉重。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蹦出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这样奇怪的情形中。
客厅桌子上摆着一堆东西，正是昨天晚上在便利店买的食品。随手翻了翻，钱包还在。
“啊……我昨天抗你回来，太热了，所以吃了你的冰激凌。”金虞在身后说，仿佛怕萧庄怪罪，语气越说越轻。
萧庄愣了一下。抬头奇怪地看了金虞一眼。
随即从钱包掏出白白方方的证件递给金虞。
递出去想起对方只是问有没有，并没有表达过上交证件的意思，于是又想着收回来。
然而金虞已经接过去端详起来：“萧——庄——”，他抬头，拿着照片比对真人，动作熟练，看起来就像是某些职业的职业习惯。
他可是sha人了哎，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错觉？可能不只声带坏掉了，脑子也坏掉了吧。
“那么，走吧。去医院。”
“果然应激障碍，是失语症哎。”
萧庄拿手机打字给金虞看：「你送我回学校。」
“什么学校？”
「俄城大学制衣里校区。」
“身份证上你26了，大学应该早毕业了吧？”
「研究生。」
金虞就比较兴奋了：“哇——听说女研究生都嫁不出去——”
这句话听多了也没什么感想，萧庄习惯性翻了个白眼，手机上打：
「sha人犯也娶不到老婆。」
金虞挑眉，居然笑了一下。没说话。
到了学校门口，萧庄本来觉得这事儿也就这么着了。
医生说像这样的应激障碍，多半得靠自己痊愈。运气好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运气不好就……那万一明天就好了，想那么多干嘛。也不影响写论文。
吃药的效用并不大。所以也没有开药。
那万一……
不不不，没有这种万一。
萧庄有点委屈。下车便往里走。一直走到寝室门口脑子里还是——怎么可能有万一！
绝对没有。
然而那个没说出来的万一就是飘在那，时不时冒出点影子。
就很烦啊，暴躁啊，想打人啊。
但是不行啊。仙女不能打人。失语的仙女也不行。
掏钥匙开门才发现金虞并没有走，不仅跟着她，且一直跟到了寝室门口——这就有点惊悚了。
她看着他，呆愣一秒。
“楼下宿管没拦我啊。”金虞悄声道：“头一次进女寝哎——好紧脏——会不会出来一个……”
迎面真出来一个——不过是个秃头怪。性别：男。
金虞于是咽回了后半句。
混寝啊混寝！马达为啥他马达是混寝，靠！
萧庄默默收回目光，拿钥匙开了门。推门进去。关门上锁。
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
她听见锁舌入扣，才想起金虞在外面。哎呀不管了，这么变态的人。最好赶紧走掉。
萧庄拉开椅子，坐下。
看着熟悉的一切，终于觉得非常疲累，一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
“真的不是做梦吗？”
太恍惚了，明明桌上电脑还开着，没写完的论文还显示着，光标停在正文第三章节第四个论点的第一小段。
她和电脑面面相觑。两个人都不明白这个世界和昨天到底有什么不同。
她想她昨天的确是看见金虞sha人了。受害者从嗓子眼儿挤出非常沉闷的声响，也不知道是挣扎还是求饶，总之没几声人就软倒下去。砸在地上像摊烂肉。那声音过于奇异，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拿出手机搜了下新闻。头条一切安详，没有任何刑事案件发生。
“难道是尸体还没被发现？”她觉得自己至少应该报案。但想到门外的人她又颤抖了。
万一……
万一……
啊，不行不行。还是太怂了。
按下去的三个数字很快被删除。她看见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不过也不要紧吧，她锁了门的呀——万一……
啊，不行不行。这一次只按了一个数字。
但是再也没有第二个。
门外的男人有秘密，她看得出来。可是他真的sha人了。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异议。
一个是杀，两个自然也……
萧庄想得出神，寝室门突然被敲响，吓的三分魂去了两分，整个人差点昏过去。
勉强定了神。起身开门。
是金虞。
就像死神敲了门而她给死神开了门一样。
面如土色这种词汇的形容能力还是太轻了。
“抱歉。我在门口想了想，你还是收拾下东西去我那比较好。”金虞道：“那样——我比较放心。”
言语虽然客气，意思却很分明。
有点像温柔的威胁。
啊，自己居然用「温柔」这种美好的词形容一个sha人犯，莫不是石乐志。
再温柔的威胁他马达也是威胁啊呸——
她没反对。她想，她根本没办法反对。
金虞不等她答话，推门进来。
“啊——就这么站在门口有点奇怪——屋里没人吧。”
只要金虞说话，萧庄就会下意识感到对方只是个普通青年男性——啊，也不算普通，他真的长得蛮好看的。能sha人的话——应该有腹肌吧。
啊呸呸呸，这是什么胆大妄为的想法，居然对着一个犯罪分子还有跳出非分之想——萧庄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完。
她真的要完——
随后二人下楼。居然碰见了班里的同学。居然被问：
“萧庄，你男朋友啊？”
两人一前一后，金虞还拎着她的行李箱，背着她的小破电脑，的确很像……
但是什么鬼，真的不是男朋友啊！想着含糊过去就好，金虞却一脸开心应道：“同学你好啊——”
引来两个女生尖叫：“啊啊啊啊啊好帅啊！——萧庄你居然有男朋友！！！”
这话听着，真是让人满脸黑线啊。
所以金虞笑得更开心了：“啊，原来你没跟你同学提过我啊？”
怎么一米八几的sha人犯还能小奶音装委屈呢？
果然变态，死变态，太他马达变态了吧！
“出去玩吗？那你们……注意安全哦！”
对话结束在两个妹子一脸成年人都懂的表情里。萧庄全程没说话，她们以为她只是害羞。
马蛋啊，F**K！！！
她就有点气恼，一直到进了金虞家门，还有点生气。
金虞仿佛有点高兴的样子。但他看出萧庄的情绪，所以尽力忍着。
“吃什么，我饿了。”
「随便。」
“那点个外卖吧。鱼肉还是鸡肉？要不猪肉牛肉？”
「随便。」
金虞点好餐。给萧庄倒了杯水。
然后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好像比陌生的时候还要尴尬。
哦，这样说也不完全正确，毕竟真正感到尴尬的只有萧庄一人而已。
至于金虞，他现在思考的问题可太复杂了。虽然工作培训手册里非常清楚地写了此类意外情况如有发生究竟应该怎么处理，但他却下不了决心。
因为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萧庄了。
啊，其实也没有很特别，就是学历高性格好听话还不怕他。当只猫养起来会很有趣——这个描述太脑残文了，可是读起来就是爽啊。毕竟大家都想当猫吧，可可爱爱遭人疼啊。
（至少作者很想，坐吃等死还不用码字，简直美滋滋。）
没人说话的房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运行时焦躁的声音。
饭到的时候萧庄已经等睡着了。金虞犹豫了很久，没叫醒她自己偷偷吃掉了一份饭。
现在的外卖商家真是越来越不走心了，一份饭才吃个半饱，点的全是肉结果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啊——太难过了。于是金虞打量了一下萧庄那份，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迅速打开吃掉了——不过结果很不好，因为萧庄醒了，不仅醒了，还一进门就看见餐桌上两份饭，一份已经见底了，而另一份端在金虞手里正要吃。
——果然睡觉会错过全世界。
金虞明显慌了一下——这人也是搞笑，sha人都不心慌，偷吃个饭这么慌，筷子都吓掉了。
他马上搁下饭，紧张道：“你……吃饭吧。”说完还往萧庄这边推了推。
什么鬼，居然还有点可爱。
那么就吃吧。
拿筷子塞了几口进嘴里，有些凉了，风味不佳。也或者是自己没什么胃口。
金虞在一边看她吃，神色有如看人吃饭的宠物狗——就很馋。
萧庄被看得不自在，她想，也许人家本来就没买自己那份儿呢？虽然他问过自己，但是sha人犯的脑回路，谁说得准？
于是她非常自觉分了大半份饭到金虞的碗里。
这时候金虞才觉得，既然不够吃为什么不再点一份呢？
继而又想，果然女孩子都很好养活，一顿就吃这么一点点。
于是一点不推辞很坦然吃掉了。
而萧庄则觉得，果然对方并没有准备给饭吃啊。简直未来堪忧。
然而最尴尬的事情还是睡觉。
萧庄洗漱完毕之后没有找到吹风机，于是百无聊赖躺在沙发上发呆。
为什么没有玩手机呢——因为手机被没收了，只允许接电话回消息——在金虞在场的情况下。可以看电视，但是金虞的房子里没有连有线也没有无线。
那还看个p啊。
人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倍感珍惜，比如手机。
金虞洗完澡出来，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道：
“虽然有其他房间，但是只有一张床。”
所以什么意思呢，她要睡沙发吗？
那也可以吧。于是萧庄歪着没动弹。
金虞也没动弹。
于是萧庄就慌了——啥意思，总不至于睡觉都要一起吧？所以他要从sha人犯变成QJsha人犯吗？
一瞬间的表情过于丰富，反而逗笑了金虞。
“现在才突然害怕？是不是有点点晚了。”
他说着，坐到萧庄边上。沙发有点小，显得他故意挨近一样。
一直淡定的萧庄终于不淡定了。所以从前看过的女子防身术根本用不上，现在就是人家床上一只待吃的羔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