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待王鹏接到尤景铄时，他正陪着许彦送货。许彦蹬着三轮，他便找了个共享单车，慢悠悠地在旁边骑着。
这一瞬间，王鹏觉得自己特别多余，多余到压根就不该开车过来。
他这人就是直肠子，怎么想的便怎么说。等尤景铄上车后，他直接问了自己失业时间：“来，说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下岗。”
尤景铄也很直接，干脆利落地给了个时间：“这个月吧，具体时间还没定，定下来再通知你。”
“……”得嘞，现在客套都不客套一下了。
王鹏很难过，更难过的是，许彦变了，他现在也要在一旁搭腔了:“应该不到月底，我手里这工作，估摸着最近便能结束。”
前半句是对他说的，后半句是对尤景铄说的。王鹏对此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他甚至条件反射地意识到，这两人怕是又要开始哑谜表演了。
果不其然……
“你打算住我那儿？”这是尤景铄问的话。
“对，反正也没更好的去处，你那挺不错的。正好我们也可以一起研究下那事。”这是许彦的回答。
这一问一答，听着表面意思也是能听懂的，怎么合着总觉得那么奇怪呢？
什么时候约好同居的？
那件事又是哪件事？
王鹏思来思去，也就得到一个结论——自己果真是个多余的。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上，已经没什么回旋余地了。王鹏找了个时间，把这事告知了家里人。
他原话是：金主被人给拐跑了，他没了金主，可能明天就得失业下岗，重新接散单了。
可有些事情就是奇怪，在所有人都觉得明天没什么事、可以闲下来的时候，事情反而会莫名其妙地多起来。
在许彦说完那话的第三天，包裹量迎来一波上涨，许彦又回归节日氛围，脚不挨地的开始送货，原先谈好的离职时间只能不断推迟，至于搬家事宜也只能跟着后挪。
所幸的是，并没拖到最后一天，在十二月的倒数第二天，许彦总算交接好一切，从呆了接近三年的铺子里走了出来。
肖老板没在场，许彦在等公交之余，还是礼貌性地微信知会了他一声。他信息发得很简单，无非是一句“我走了”。
可肖老板比他更简单，只回了一句“嗯”。
不过随着“嗯”字传来的还有一个转账消息，许彦数了数，有五位数，加起来是他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肖老板对此没太多解释，只是见他一直不点收款，不耐烦地发来一条语音，“快收，别墨迹，就当我给你发的过年钱。”
语音有点嘈杂，还夹杂着麻将声，分明是从赌博桌上发来的。
许彦没客气，听见这话便接收了转账，并回了一句“谢谢”。
肖老板没再回复，多半是又投入了新一轮战局。
许彦也不在意，他收好手机，将手缩进兜里。此时已是年末，温度有回升的趋势，可还是冷。而他需要等得这班车又是老式公交，半小时发一趟，到站全是掐着点儿的。
他算了算，轮到他上车还得等个十来分钟。
尤景铄今天没跟着他，王鹏从昨晚便正式失业了，时间上看，比他还早几个小时。这人就这事嘟嘟囔囔地同他抱怨了一晚上，说得许彦差点信了他的邪，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不过，瞧着他说了一晚上相声的份上，许彦依旧帮他问了下北边的快递点，在获得许可后，将王老板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
至于沟通得怎么样，那便是他们的事了。
公交还未到，许彦冻得不行，在原地小走了两步，结果一回头，发现赵康国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这站台有两班车，一班车开往北边，另一班是社区巴士，仅在这片区域里绕。赵康国家住东边，许彦先入为主，直接认为这人在等后者。
既然有缘碰上了，许彦还是礼貌性地招呼了一声：“好巧，等车么？”
“对。”赵康国含糊地应了声，瞅着身后站牌道：“你打算坐53路去北边？”
“对。”许彦说。
赵康国得到答案，“嗯”了声。
而后，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自许彦直说自己要走之后，他们二人相处一直是这个样子。
最初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一个人安静说得过去，两个人呆一起还不说话，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人毕竟有适应性，适应了几天就习以为常，反正相处时间不长，沉默便沉默吧。
社区巴士班次排得密，没等多久便来了一辆，空位还挺多的。奇怪的是，赵康国并未上车，仍现在原地，好似也打算坐53路。
若真是这样，他们相处时间便不是几分钟，而是几十分钟了。一想到这点，许彦忍不住有些烦躁，他想：这人去北边干嘛？
虽然打心里不想与其同路，面子上还是得过得去。眼见着都要离开了，许彦不想在最后一刻和对方闹一场，他忍着不快，劝自己不过是几十分钟而已，好聚好散，以后没准都见不着面了。
这么自我疏导了一会儿，想要转身就走的冲动劲儿也就过去了。
待车到时，许彦已经能心平气和地让出位置，对赵康国说：“你先上吧。”
赵康国却没动，他站在原地，摆手道：“我不上车……铺子还没收拾好呐。”
许彦看着赵康国没说话。
赵康国从许彦眼神里品出了他的意思，顿时局促起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嘟——”
公交师傅已经开始喇叭了。
许彦看了一眼身后公交，又转头看了眼赵康国，心里有了答案。
“赵哥，你瞧这司机已经在催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超公交的方向走了两步，倒也没立即上车，只是摸出手机，说：“有什么事，咱们手机联系可以么？”
“也没什么事……”赵康国说：“你先上车吧，别错过了。”
“好，再见。”
“嗯。”赵康国对他挥了挥手。
许彦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回了个笑脸，跨步上车，投完币，正打算往里走，赵康国却叫住了他：
“小许……”
“嗯？”许彦停下脚步，循声看了过去。
“我其实就是想来送送你……”
赵康国说完这话，朝身后小退了两步。他好像是放下什么东西，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再见。”
许彦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整个人都愣住，待他大脑再次转动，想要回一句时，车门已闭，车子也开始朝前驶动。
“小伙子，要下车么？”身旁的司机注意到许彦还站着，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不用。”
许彦收回目光，转身朝着车内走去。车子空位挺多的，他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上一个乘客开了窗还未关，冷风呼呼地往里灌，许彦扶住把手想要关窗，关窗前却鬼使神差地往站台望了眼。
赵康国还站在那儿，距离使然，已看不出模样，只有一个大概轮廓。
许彦瞧着那个轮廓，突然想不起对方的模样。
若是站在面前他还是有自信能认出来，但让他在脑子里立即描绘出去，却是一团迷雾，看不清脸。
在这刻，许彦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地认识过这位相处三年的同事。
车子依旧往前行驶着，眼见就要转弯了，许彦突然笑了声，他伸出胳膊，冲着那个轮廓远远地挥了挥手。
*
受赵康国的影响，许彦被袁源拉到库房时，忍不住多看了袁源两眼。
袁源被他看得鸡皮疙瘩直冒，直接怼了回去：“你老是看我·干嘛？”
一直盯着他的人倒是坦然，张口便是：“看你长得帅。”
“得了，跟我玩这套。”袁源将酒取下，继续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不是去离职的么？在那儿受气了？”
“也不是，”许彦从袁源手里接过酒，“毕竟这么多年了，真走了，还是有点不适应。”
袁源：“……”
袁源和许彦这么多年的朋友，见过他失落，见过他开心，可真没见过他敞开心扉说亮话。许彦这个家伙，情绪藏得深，若想听点心里话，只能拿个钳子把他的嘴撬开。
可这钳子还没拿出来，这人居然就把话出来了。
说实在的，袁源也有些不适应了。他手上取着酒，目光却控制不住地往许彦脸上瞟。
这么龟速挪了一阵，许彦受不住了，他将箱子放地上一放：“你看吧，看完咱们再继续！”
“不看了，不看了！”袁源又抽出几瓶酒，在箱里放好后，“就这么多吧，不够明天再过来取。”
库房距离酒吧不远，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走了回去。袁源一路都在琢磨许彦这情况，走到门口终是没忍住，把疑惑道了出来：“你什么情况啊，今天怎么这么耿直？问什么就说什么。”
“我不一直都这样么？”许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