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天一舞(1 / 2)
宫灯十里,繁花万重。春夜的楚宫像是入了画般美好静谧,然而漫步在其中的人儿却无心去看上一眼。她自静心苑出来的这一路上,未再言语半分,只默默的走着,随在她身后的褚公公也知趣的不再多话,极力减少存在感。静心苑地处偏僻,与晋元宫相隔甚远,她多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然而再长的路也有尽头,在晋元宫巍峨辉煌的正殿出现在眼前时,她一路沉静的面容上终于显现出一份波动。
褚公公见她停下,不由小声催促:“郡主?”
连真却似没有听到般突兀地问了一句:“那些话也是平远君教的吧?”
褚公公楞了一下,忽又醒悟到她问的什么,不由面色一变,尴尬的张了张嘴:“……老奴……”
身前之人却没有再听下去,率先走进大殿。褚公公不由大大松了口气,忙又提衣跟上。
殿内歌舞融融,觥筹交错,众人正是推杯换盏喝的热闹,忽觉一阵清风袭来,不由皆是一顿。闭目听曲的黎子擎恼怒的睁开眼,刚要发作,却见宽敞明亮的大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她素衣如雪,长发似墨,一张小脸玉似的美好,端得是容色倾城,风华绝代。他眼中略过一丝惊艳,忽又注意楚云信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不由勾了勾唇角,邪魅一笑,“端和郡主?连真。”
他一口道出连真的闺名,楚云信等人不由皆是面色一变。然而没等他们出言解释却又听得上位之人扬音道:“郡主可愿为孤一舞?”
连真缓缓抬起头,众人这才意识到,她自进殿来便一就直直站在那里,只将头微微垂下,竟丝毫不将这强势的国君放在眼里。然而,奇怪的是众人却并不觉得她这样做有丝毫不敬,仿佛她本就该如此尊贵,这样垂首已是极致。
然而也有人对她此举心存不满,比如黎相廉江,再比如楚臣宋湛,前者是护主心切,后者则是担心她此举惹得黎王不满,引来灭国之祸。
哪知向来狂妄孤傲的黎子擎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在意,他似没看到底下两国臣将的欲言又止,一双狭长的眼眸饶有兴味的打量着连真,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被他这样明目张胆的眼神注视着,连真不自觉的轻蹙眉角轻声回道:“如此,连真便献丑了。”
黎子擎将她一番动作分毫不露的收入眼中,唇角笑意不由更浓,挥手屏退一干舞姬,示意她登台献舞。
连真慢慢走进大殿中央的高台,雪衣无风自舞,飞扬的裙摆仿若朵朵白莲,在她脚下争相盛放。明明是极短的几步路,不想却惊见如此风华,三绝之名,果言非虚。
众人正在心中惊叹间,忽见她脚步似是一顿,然而睁大眼睛去望,却见她已登上高台。再不顾得其他,皆目光灼灼的注视着,生怕错过了一分精彩。
连真静立在高台上,双眸微微合起,复又缓缓睁开,那双星子般的眸子光华隐现,明亮的令人不敢直视。一直紧盯着她的黎子擎长眉微挑,眼中闪过莫名意味,呼吸也不由急促几分。
一片屏气凝神中,她的手臂微微用力,长长的水袖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莲足轻转,衣袂翻飞,中间的人儿似被一片云雾环绕,不停的飞旋扭转,那张绝世的容颜在翩然飞舞间时隐时现,微一抬眸间,倾城万里。
飞旋逐缓,云雾渐散,一节皓腕慢慢自云雾中探出,指间兰花盛开,似有沁脾之香传来。芬芳花香中,玉腕柔到极致,突地将长袖抛向空中,一个飞身在空中一旋,朵朵花瓣飘落而下,白色的身影随着花雨缓缓落下,微微立定后向着高位微一垂首,在众人的惊叹声中缓缓自高台跌落。
黎子擎率先反应过来,在她倒下的那一刻起,飞身向前一把接住,看着怀中人毫无生气的一张玉容,心中涌过莫名情绪,回头冲着殿内厉声喝道:“去把鹤山给孤找来!”
说着,不顾众人一脸惊诧,抱着昏迷中的连真扬长而去。
雷洲等尚在飞天舞中未回神的一干人,见状不由茫然,仔细问了旁人细节,才齐齐感叹一声:真是精彩!
唯有黎相廉江冷哼一声,走到将将起身的楚云信等人身前冷笑道:“好一个飞天舞,好一个瑞和郡主!”言罢愤然转身,身后一干黎臣战战兢兢随他离去。
雷洲却走到他们身旁沉声道:“楚王不必介意,廉江那个老匹夫素来顽固不化,着实可恨。”
楚云信微一点头,看了宋湛一眼,后者会意,上前一步,对着他略一抱拳:“雷将军说的是。眼下陛下既属意郡主,那在下便另选十名绝色女子择日送到将军府上。”
雷洲眸光一闪,抚着下巴大笑开口:“好说,好说。”
连真是一在片明黄之中醒来的,彼时已是次日下午,她痛苦的轻吟响在一片静寂之中,殿外侍候的宫人听到动静忙不跌打帘入内。连真在她的搀扶下撑着身子倚在床头,望着熟悉的环境陌生的人哑声开口:“我睡多久了?”
宫人微笑回道:“回郡主的话,您已经昏睡一天了。御医诊了脉,说是气虚体弱之故,并无大碍。”
连真听着她的称谓楞了楞,“你叫我什么?”
宫人一怔,不明所以道:“郡主……”
连真打量她许久,忽道:“你是黎人?”
宫人含笑点头:“奴婢寒烟,是陛下派来侍候郡主的。”
她口中的陛下当然不会是楚云信,想到这里,连真淡淡道:“你不必自称奴婢,我现下也不是什么郡主。”
宫人点点头,忽又若有所思道:“倒也是。等到了郢城,郡主便不再是郡主,要改称夫人了。”
连真心中一颤,昨夜种种映入脑海,再没有心思去接她的话。
明明还是熟悉的一切,可为什么突然陌生起来,明媚春光依稀可见,她却感到丝丝的凉意袭上身来。梦里那人的嘻笑怒骂连同往昔相守的十来年,叫她沉迷其中不愿醒来,可鼻间隐现的药香却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她,那一切美好皆是虚无的过往,是她的执念。她苦笑的摇头,想甩去脑中那刺眼的一幕,却换来寒烟一声惊呼:“郡主,你是哪里不舒服了?!”
连真扶额,勉强撑起昏沉的头哑声道:“我没事。”见她一脸紧张的望着自己,又道:“只是有些累了。”
寒烟仔细扶她躺下,小心翼翼道:“那您好好休息。奴婢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见她已闭上眼睛,似已累及,便落下帐子准备退下。
连真忽又睁眼,轻声道:“可否将静心苑我的婢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