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沈覆的少年时代/（1 / 2）
沈覆的少年时代，充斥着金钱、毒品、酒精、欲望、混乱、肮脏。
他被沈家林收养，成为他名义上的儿子。
从十三岁到十八岁，他在金玉皇庭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他不记得自己以前做过什么，父母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被收养。
总之，沈家林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沈覆十八岁，做过酒厅里表面端着托盘实则手心压着白粉的服务生，替夜总会看过场子打过架，也是拘留所的常客。
他自认不是好心人，冷眼看过一些不懂事的来金玉皇庭打工的青涩面孔涨红着脸被人摸屁股灌酒、脚步虚浮地跌进角落阴暗房间的场面，也被人抓过手腕摸过脸。他见过很多躲在卫生间里吐、转眼又端着酒杯笑着陪酒的人，也撞上过一群人在包厢里嗨到人事不知。
他学会不看、不听、不问。
新来的员工凑到他面前，悄悄同他说：“小沈哥，大家都把你当外头来打工的学生。”
沈覆问：“你们都这么认为？”
“嗐……”
“算了，以后抽空染个头发。”
……
他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也知道白粉不是什么好东西。沈家林想拿这东西来控制他。他反抗过，也跪在沈家林腿边苦苦恳求过。
他被人扣着四肢，挣扎着、惊恐地看着细细的针头戳破皮肤，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注入皮下，全身的细胞都颤栗着，从脚趾尖飞速传递到头皮。他的五指紧紧揪着胸口，蜷缩在冰凉的地面上，胃不停抽搐，恶心、反胃、想死……那一瞬间，他的脑中涌出无数负面情绪，但下一刻却被另一种更加极端的情绪所覆盖。
等清醒过来，他满身是汗地躺在原地，那种似是五脏六腑被爬满的细细密密的蚂蚁不断啃噬的感觉仿佛还残留着，神经变得无比脆弱和敏感，浑身没有丝毫力气。
普通人的十几岁是什么样的呢？
有时候他走在街上，看见一些年轻的面孔，鲜活的、美好的、充满幸福的，心里竟然会滋生出无穷恨意，恨这些拥有了一切、生活在光明之中的人。
但是他更恨合靖、恨沈家林、恨懦弱的自己。
沈覆想，活着真是很没有意思的事。
转眼间，他十八岁了。
又是一年一月一日。
金玉皇庭新换了一批人。这里人员流动性很大，干满一年的人屈指可数。
沈覆穿上工作服，将白衬衣领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顶，额前的黑色碎发梳至脑后，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他穿梭在夜场人群中，时不时瞄到几个在角落里调情接吻的人。
然而在这个晦暗荒唐的空间里，总会冒出些格格不入的人。
三个喝醉了酒的年轻人相互簇拥着挤在电梯口，高声嚷嚷着：“凭啥这里不让进？老子是来玩的，不是来听你叨逼叨的！不就是钱吗？老子有的是钱！”
服务员无比尴尬地拦在电梯口：“几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这部电梯只有我们的特殊会员才能使用，你们第一次来，确实还没有足够的权限……”
“特殊会员？什么狗屁的特殊会员！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怎么，瞧不起我们？第一次来又怎么了？叫你们经理过来，叫你们经理过来！！”
沈覆拉来一名服务生问：“怎么回事？”
服务生说：“是这样沈少，那几个人不知从哪儿听说的咱们地下赌场的事儿，非得去内场看。常来咱们这儿的都知道，哪有一上来就这么明晃晃地说要去内场的，更何况还是生客，那我们不得拦着嘛！”
沈覆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抬脚向电梯口走去。
三人之中，为首的那个还在大声叫嚷着。
沈覆挂上笑容，轻轻拉开拦在电梯口的服务生，抬头对三人说：“实在抱歉。三位先生既然来我们这儿玩，也希望你们能遵守这里的规矩。”
远处，几名保镖已经拨开人群，暗中凑了过来。
三人中一位不怎么说话，但脸颊已经绯红的年轻人拦了拦自己的同伴：“唉算了算了，也不差这么一次，”他转头问，“啥规矩啊你们这儿？有钱都不给花？”
“你别跟他们废话！”为首的年轻人从衣服内侧摸出钱包，拿出一沓钱砸在沈覆脸上：“够不够够不够？老子今天还非他妈要进去了！”
沈覆深吸口气，眼角忽而瞥见那位看上去还像是有点清醒的年轻人衬衫领口别着的银色胸针——是一株缠绕着荆棘的玫瑰，脑中电光火石间浮起犹疑，向眼看就要冲上来拉走三人的夜总会的保镖摆摆手，语气也软了下来：“先生说得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是几位确实是第一次来……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三位今天在金玉皇庭外场消费全免，并且内场……可以向一人开放。”
“沈少……”一旁的侍者出声不解。
为首那人扯了扯衣领，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行行行，我也不为难你们。”说着便要推开沈覆去按电梯。
“请等一下，”沈覆右手手掌盖住电梯按键，“我想邀请这位先生进去。”
他另一只手臂抬起，指了指那位不怎么说话的青年。
那人一愣，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手指指着自己问：“啊？我？”
另一人推了下他的背：“你平时不老说自己打牌牛逼，怎么到你头上又不敢了？”
为首那人转头塞给他一张卡：“别怕，输光了兄弟帮你顶着！”
那人一脸迷茫地点了点头：“额，行、行吧。”
沈覆这才按下电梯的下行键，侧身让开：“请。”
那人一脸好奇地进了电梯。
沈覆问：“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说：“哦，我姓程。”
沈覆笑着点了点头，伴随着电梯到达时“叮”的一声，他微微俯身，抬手压住已经打开了的电梯门，仰头看他：“程先生请。”
青年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问：“你多大啊，看上去这么小，这夜总会还招未成年？”
沈覆但笑不语，等他出了电梯，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摆，才问：“程先生想玩什么？我陪您。”
金玉皇庭的地下一楼甚至比大厅更为广阔，几个古典屏风隔开了不同的赌桌，兔女郎与荷官穿梭其中，叫好或怒骂声不绝于耳。
青年的心脏跳得飞快，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听沈覆说：“程先生请稍等，我去帮您换筹码。”
沈覆端着托盘，上面摆了一堆面值不一的筹码，眼睛紧紧盯着在赌桌便转悠的青年，却被侧面冒出的兔女郎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