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香港。
油麻地,大名鼎鼎的庙街,美都餐室。穿着普通的冯云山一口流利的粤语,大摇大摆地走进这家具有悠久历史的餐室。他和来这里喝下午茶的香港本地居民毫无二致,悠闲自在地坐在二楼的一个卡位(雅座),要了茶点。他倚着绿色铁窗,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视着窗外
美都餐室很有传统,自开业以来就是柚木隔板和旧式圆形白底黑字的时钟相伴着,挑高
的天花板上,依旧挂着白色的吊扇。所以这里有很多老顾客,也有很多游客慕名而来,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一楼分别靠门和靠楼梯的两个桌子,有一对来自大陆的旅游者和本地的商人占据。他们和别的顾客毫无二致,貌不惊人,没有任何特征。冯云山上楼以前浏览了一下他们的位置,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都是自己的人,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他们要通过制造一些引起大家注意的事端来掩护自己撤离。
冯云山耐心地享用着自己的下午茶,看见自己等的人揽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走进来。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穿着也很杂,拿着现在流行的大哥大,进来以后直接招呼两个女孩去一个桌子吃饭,自己上楼了。
他径直在冯云山面前坐下:"先生,这里没人吧?"
"有人没人你不也坐下了吗?"冯云山看着自己的报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侍者送来秃顶点的茶点,下去了。
"有什么风?"冯云山看着报纸,声音只能对方听见。
"台风。"秃顶也是那样,吃着茶点用极低的声音说。
"说。"
"要变天了,小心地基。"
冯云山眉毛挑了一下:"洞有多深?"
"深不见底,我没探出来。"
"从哪里发现洞口的?"
"你去舅舅家把礼物拿走,回去自己看。"
"风声紧吗?"
"很紧。"秃顶抬头看他一眼。
"实在不行,就回老家过冬吧。"冯云山加重语气。
"再等等,我会想办法取暖的。"秃顶撕咬着白条鸡。
"家里给你准备了衣服,在姨妈家。"冯云山说完喊买单,然后径直走了。
秃顶继续大吃,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香港祥和商行。
二楼的行政经理办公室烟雾缭绕,周新宇对着两张偷拍自沙头角入境处的照片发呆,这两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而32岁的周新宇对他已经列了十年的档案。化名为"孙维民"的周新宇真实身份是T地区军事情报局的少校情报专员,常驻香港。作为谍战的对手,他对这个花白头发的中共高级情报干部研究多年,他知道这个叫做冯云山的老头已经提升为中共安全部副局长级别的部门领导--如果这样说来,这样的人物驾临香港,肯定是有不可替代的情报任务。
但是,他的人跟丢了。
一烟灰缸的烟头显示着他内心的焦躁。
二战以后,香港由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成为东西方冷战时期的谍报天堂。各种政治势力范围的情报机关在这里展开了一场看不见的情报战,T地区情报机关针对大陆开展的各种情报活动也都以香港为基地,从情报搜集到行动破坏,五花八门琳琅满目。更多战略层面的高级情报活动都隐藏在不为人知的黑暗当中,而见诸于报端的破坏活动相对来讲是比较低级的战术行为。
所谓情报工作,就是要挖到对手所不愿意让你知道的秘密,而又不要对手知道。所以,谍战的本质并不是打打杀杀,这其实是一种很绅士的游戏。这个游戏有着自己的游戏规则,真正的情报干部肯定不是007那种拿着杀人执照到处惹麻烦的花花公子,情报工作的意义就在于挖掘搜集各种公开和秘密的信息,从这个目的讲,你绑架或者暗杀没什么太大的用。
周新宇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他对冯云山这样的人物居然亲自出现在香港感到深深不安。
对冯云山的跟踪失败,他并不意外。
冯云山到底来香港做什么,才是他最关心的。
而按照计划,他这几天还要到大陆去一次,安排和自己的关系见面。
如果冯云山来香港和自己去大陆接头有关系,那么这个事情就复杂了。
珠海。拱北海关。一个三十多岁的澳门游客刚刚走出口岸,就被早已等候在外面的一辆外地牌照的奔驰接走。
车在珠海市区拐了几个弯,确定没人跟踪以后,开进一个僻静的海滨小院。这是珠海市国家安全局的一个安全屋,很少启用,而早已等待在这里的冯云山则说明这次启用的意义重大。
取道澳门回到大陆的交通把从香港的情报交接点带回的情报交给冯云山,这是一本普通的杂志。不过微缩胶片就在这本杂志的夹页,冯云山让手下的技术干部处理了一下,冲洗出来的照片就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只看了一眼,冯云山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是一些安全系统内部的绝密文件。
冯云山把照片轻轻放在桌子上,没有什么语言可以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只有悲凉。
内部出问题了,而且,是级别很高的鼹鼠。
他叹口气拿起红色保密电话:"给我接部长办公室。"
北京。人民大学。
十几个男女同学坐在一间向阳的会议室里面,王斌也坐在中间。坐在首席的是一个中年人,旁边是一个清秀的女同志,不过也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干练成熟。学校的校办老师也在座,不过她在这里起的作用也就是个陪衬了。
"我姓魏,魏公村的魏。"中年人一开口大家就笑了,"你们可以叫我魏处长。"
魏处长看着眼前厚厚的简历,随手翻着:"你们都是自愿报名的,希望来我们单位来工作。你们的简历我都看了,而且你们老师也介绍了你们的情况,都是各个院系的优秀学生,其中不少是党员,可谓精英啊!"
大家静静地听着。
"不过,由于我们安全部工作的特殊性,我们对人才的需求可能也会比较特殊。"魏处长微笑着扫视着同学们的眼睛。"对于大家希望到中直机关工作的热情我是肯定的,但是我们肯定是要有所选择,有所侧重。今天,我们就按照次序,一个一个谈一谈。"
王斌被排在下午,他心情烦躁,就跑到球场上一个人打篮球,冬日里面挥汗如雨。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的思绪,从小他就习惯了把什么事情都埋在自己的心里。他没有告诉冯云山自己参加了安全部的招新报名,那无非是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极力反对,不愿意他再重蹈父母的覆辙;第二种,就是会不由自主地在感情的作用下替他说话,当然如果老冯说话,他进安全部就是板上钉钉的了,虽然冯云山是个绝对铁面无私的人,但是在对王斌的感情上是不可能完全秉公的。
这两种可能性他都不愿意看见。
他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入安全部的大门,走入那个属于他的生身父母的秘密世界。
让自己和父母的生命融和在一起。
他已经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学生党员,班上的尖子,摆在他面前的保送研究生的道路一片辉煌。如果自己一切顺利,那么日后的辉煌是肯定的。无论去国家机关还是当职业律师,他的未来是可以想见的。
然而,这一切他却放弃了。
相反,他却要投身一个秘密的事业。
一个甘愿埋葬自己的青春、智慧和理想的秘密事业。
下午,魏处长见到王斌的时候,他已经洗了个凉水澡,换了衣服,还是那么彬彬有礼衣着朴素。
"王斌。"魏处长翻着王斌的简历,实话说他对这个内向沉稳的孩子第一眼的感觉就非常好,只是他不会说出来。"我看了你的简历,你是安徽合肥人,八岁来到北京。但是在你直系亲属这个项目里面,你却是空白。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