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妖也?(1 / 2)
阔别陆府三年之久,落叶羽回来了。
晚霞灿烂,他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在大门前驻足了片刻。
这位二十三岁的俊秀公子,虽衣着朴质素净,却难掩其英朗绝俗的美姿仪。冰肌玉骨光彩如华,五官生得并不同于常人,深邃凤眼高挺秀鼻,窄脸瘦长,发色较浅,应当不是纯汉人血统。
此刻他正静默在陆府门前,长身玉立,染一身落霞红光,宛若天上神仙。
陆府,则是当朝内阁首辅陆景阳的府邸。
三年未回,久违的故地似乎又多了一分沧桑,落叶羽收拾好心情,抬手叩了叩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家仆刘复一眼瞧见落叶羽,先是一愣,尔后立即惊喜问道:
“您是落叶公子?落叶羽?”
落叶羽微笑着礼貌答道:“正是在下。刘复兄,好久不见。”
刘复脸上已堆满喜色,连忙上前相迎,接过包袱,道:“来来,您一路辛苦,先进府里稍坐片刻,老爷还在文渊阁议事,我这就先去书房通知少爷。”
“恩。”
陆府厅堂里,落叶羽手捧香茗,默默打量着室中陈设,在他平静的神色中,却隐藏着清绝无尘的陌生感。
就在他刚陷入某种思绪当中时,忽然听到有人唤了自己一声,
“羽!”
落叶羽侧过脸,很自然地微笑着望去,一眼就对上门前的公子,只见这位公子着一身雅秀袍衫,貌若良玉、神如秋水,正是陆景阳之子,陆子殊。
此刻,陆子殊却还伫立在门边,脸上微微涨红,难掩喜悦之色,又似乎是不相信,眼前真的就是落叶羽。
此时,落叶羽也兀自站起,腼腆回应了一声:“子殊兄,别来无恙。”
陆子殊缓缓走近,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望定良久,方才舍得入座。
家仆刘复又送来香茗,陆子殊却是端着茶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忽地双眉紧锁,一言不发。
还是落叶羽先打破沉默,问道:“子殊兄,我听闻陆老师最近经常晕倒,不知他是患了何病?我这次正是因为担心老师,才从江南赶回来的。”
陆子殊端茶的手一抖,叹道:“没错,最近爹的身体状况频频出现问题,大夫都说这是心病,是给气出来的!”说罢,又将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放。
落叶羽又问道:“是谁气的?”
陆子殊将拳头攒紧,无奈咬牙:“是....是....”
落叶羽追问:“怎么了子殊兄?这个人你不敢说吗?”
陆子殊沉下气,回道:“是被一国之君、当今圣上给气的。”
听闻此言,落叶羽的嘴角不露声色地微微一勾,又轻轻按住了陆子殊气得发颤的手,道:“子殊兄莫气,我此次回来除了看望陆老师,还希望尽些绵薄之力,为老师分忧。”
陆子殊的脸色随之柔和起来:“嗯,我自然是明白你的心意。”
落叶羽微笑:“那就好。”
“不过....”陆子殊的神情又变得有些难为情,斟酌了一会才继续道:“此次你回来,心里只惦记着我爹的病情吗?你可知道,你远去江南三年,我、我可是甚为思念......不知你......”
落叶羽愣了一愣,一时间没有接话。
陆子殊见状,则更显得紧张,涨红着脸转过身,赶紧给自己找台阶下:“毕竟少了与你把酒言欢的日子,我过得可实在是乏味苦闷呐!不过我看羽兄依旧风采如神,想必在江南也结识了不少知己,恐怕早将你我情谊放之脑后了。”
落叶羽却只是微微将脸侧向一边,脸色始终保持平静,他沉默片刻后,就淡淡地回了一句:“子殊兄你想多了。”
陆子殊怔住。恍然间,他脸上充满困惑不解——这般敷衍冷淡的回答,完全不似曾经的羽啊。接着他缓缓转回身,诧异地望定着落叶羽,良久,眼底又闪过狐疑,不禁暗忖道:“眼前的羽.....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曾经最熟悉的莫逆之交,此刻却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莫名地尴尬到了极点。
落叶羽显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突变,于是连忙端起茶杯,转移话题,与陆子殊聊起了江南斗茶风俗的趣闻来。
***
直到亥时时分,陆景阳才坐上马车,从文渊阁回去陆府。
一路上,他都疲惫地望着窗外的明月,满脑子都是皇上、皇上!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当初那个举止有度励精图治的少年天子,会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变成了一个沉溺声色犬马而荒废朝政的昏君?
如今皇上日夜颠倒,一上朝就开始打瞌睡,还经常把他气晕在大殿里,国家大事更是都交由太监处理,陆景阳与内阁大臣们对此已是万般无奈。作为顾命大臣,先帝的托付言犹在耳,叫他如何能不惶恐。
每日的内阁会议,他们都离不开一个话题,就是该如何尽快将皇上引回正途。
但是,更让陆景阳苦恼的是,皇上除了本身的性情变化,其身边还有好几个奸猾的近侍,整日就使劲浑身解数地把皇上往歪路上带,对付他们,比纠正皇上本身更难。
想到这些,陆景阳忽觉胸口隐隐作痛,狠狠地闷咳了几声。
转眼已回到了陆府,陆景阳缓缓来到大厅,抬眼一望,便看到落叶羽正与子殊交谈。前些日子,陆府已收到落叶羽将回的书信,此刻陆老见到久违的学生,脸上的倦容也舒缓开来,他轻唤了一声:
“羽,你回来了。”
落叶羽闻之,即刻转头回望,连忙起身,上前行礼道:“学生见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