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穿肠过（2 / 2）

宁游笑道：“如此甚好。”

宁游单膝跪地，食指轻轻触碰地面，最后一滴血汇聚在此，整个地面开始震动，带着低沉的轰隆声，地上红光闪烁，刺耳的琴声与剑光交相辉映，周围的景象开始不断变换，闪过鸟语花香，闪过人声鼎沸，最终湮没于黑暗与寂静之中。

“结束了吗？”杜绾迟疑的声音中，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走了过来。

她向宁游伸出手慢慢走过来，宁游本来失血过多就有点发飘，这会儿更是觉得头痛欲裂，他只手撑着剑，跪在地上喘着粗气，白色雾气不断从他口中喘出。

孟濯潭立刻来到他身边，一手持琴，一手抚弦，绷直了脊背，将他护在身后。

时子傅突然走了出来说道：“六师弟，过来。”

孟濯潭皱着眉头：“师兄？李算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时子傅叹口气：“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你先过来，让他们兄妹……也不能算是兄妹了，你先过来，别当在中间，没事的。”

宁游觉得身体里好像还有一个人，自己有意识，可以呼吸，但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他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当归走去，中间像是隔着一道谁也迈不过去的时间长河。

当归越走越快，跑着冲到宁游怀里，宁游感觉到自己紧紧抱住她，喉咙里是血腥味，胸腔是难以言表的辛酸苦辣。

当归忽然抬头，看着宁游，呆呆地说道：“你不是我哥哥，你是谁？”

时子傅无奈地叹口气：“老油条也真是赶得巧，我刚好讲了一半，老祖，您的兄长真的已经不在了，就连他最后一丝魂魄也没了，当年师父与神算子察觉到四师兄身体里的残魂时，也是十分激动的，可是那残魂过于残破，已经无法持续太长时间，师父用了秘术将残魂里的记忆封印到四师兄身体里，又通过各种方法……

通过各种方法，在四师兄身体里，重新塑造了一个人格，拥有出岫老祖记忆的人格，取名，宁出岫。”

二十六前年，他第一次得知自己可能是一缕残魂。

二十年前，当魂契缔结成功后，宁出岫就时常可以看到一些陌生的画面，又翻了几遍《九重史》，确定了自己和宁文音的身份，他和宁文音心照不宣，只是瞒着宁游，他把自己当成了数十万年前的一缕残魂，在这二十年来一日更比一日坚信。

飞舟那一箭，是有人冲着他和宁文音来的，所以只有他俩疼痛难忍，直到宁文音受到九重轮回阵的召唤，从这个身体里离开，他原以为自己也将会有一样的情况，在魔界苏醒之后一直装死，让宁游掌控身体。

宁出岫趁着宁游意识不清，夺得身体掌控权，他抱着当归，本来激动不已的心情，被时子傅一番话说的愣了神。

宁出岫：“……什么？子傅？你在说什么？”

当归警惕地从他怀里出来，蹙着眉头说道：“你和哥哥很像，但你不是他，你的身体里，只有一个灵魂。”

“那我……算什么？”

宁出岫低着头，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二十六年前，他把自己的心血全都投在三岫宗里，把自己当成三岫宗的弟子，对身体的两位住客不甚在意，却突然被随炀告知：“你是个外来者。”

因此他深入魔域去找寻关于自己的秘密，却陷入随炀的圈套，重伤回宗，还没来得及恢复，就遇到一连串的陷害，等再次醒来，就是鼎震门恶战。

之后他一旦有机会，就将身体让给宁游，而他则与宁文音在识海或是下棋，或者回忆当年的事情。

宁文音说过，他知道自己是外来者，从不想着夺取后辈的身体，更何况是如此天赋异禀的后辈。

他做好了将来有一天会离开这个身体的准备，却被突然告知——

“你是仿造品。”

“那你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孟濯潭的声音在识海中想起。

对了，宁游昏迷，宁文音也不在了，魂契可以让他随时窥探自己的想法。

孟濯潭只是安静地站在时子傅身旁，看向自己。

孟濯潭：“我们没有人知道那位出岫老祖怎么想的，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可是我知道，这些年来要是没有你，仙界就是一团糟。”

宁出岫：“我哪儿有那么伟大，没了我，还有大师兄，还有天赋比我更优秀的问凉，仙界天才层出不穷，少了我一个很快就又能顶上来。”

孟濯潭：“我听说，当年被陷害的时候，有无数能人志士为你出面，为你辩白，这份荣誉，是你的，不是宁游的，就算你们是一个灵魂，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们谁都认得清。”

宁出岫深呼吸一口气，像是缓过来，他对着当归问道：“我记得，他战死之后，你带走了他的尸体。”

当归幽幽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宁出岫：“不做什么，身为赝品，还是想看一看正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