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1 / 2)
温琉璃下山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出了天师府,下了龙虎山,一路西行五百里,便到了镇上的车站。
“师妹,听说你要下山师兄我昨晚可是担心得一宿没睡好。都说那山下男女是老虎,你说你一朵纯洁无瑕白莲花,下山舍身喂虎去不成?”
长了对桃花眼的俊秀青年懒洋洋的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脸欠揍的表情。他伸出手捅了捅温琉璃,嬉皮笑脸的说道,“不行,你得去跟师父求求情,让他老人家也放我下山。若是没我陪着,师兄怎么说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下山。”
温琉璃嫌弃的看了眼陆东麟,一巴掌打在了他伸过来的手上,“你才白莲花,你们天师府上一门子的白莲花!”
她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吐槽道,“我看你可不是担心我,是想下山吃喝玩乐去吧。陆东麟我告诉你啊,就你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惫懒样儿,要真下了山怕是半路上就得活活饿死。
赶紧的,从哪来回哪去。要是让师父知道你私自下了山,非得罚你抄上十遍道德经不可。”
陆东麟不急不慢的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张好看的俊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他振振有词的反驳道,“师妹啊,那你可真是误会师兄了。师兄这般走出了十万条通天大道的天骄,下山怎会是为了吃喝玩乐这般凡俗之事。
可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师兄苦呐,这山上二十几年吃得都是小师叔那杀胚做的斋饭。你说他一个剑仙般的主儿是做厨子的料吗?
师兄不打紧,可小师弟还是在长身子的年纪,天天吃斋饭哪能顶得住呀。这回我偷偷下山可不是为了帮小师弟改善改善伙食么?”
温琉璃微微一笑,也不拆穿师兄的话,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鲜红的软妹币大大方方拍给陆东麟。“你还真好意思拿小师弟当借口。咱们那胖师弟,身上的肥肉冬天都能当皮大衣保暖御寒了。
你自己馋就直说便是,陆东麟我警告你,你也该有点师兄的样子了,别总欺负小师弟。拿了钱记得给小师弟带些吃的。要是让我知道你一个人花干净了,我可饶不了你。”
陆东麟一把接过钱来,不由得眉飞色舞,“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师妹也!师兄这就去给师弟买些膳食,保证把那小胖子安排的明明白白舒舒服服。师妹,师兄再多说几句,下了山你要多保重,可得切记……”
“啰嗦。”温琉璃太了解这个便宜师兄的性子了,要是任由这话痨说下去,怕是说到第二天也说不完。她径直拎起了包大步往前走去。“车来了,你送到这就行了,走了啊。”
上了大巴车之后,她隔着车窗望了眼窗外。陆东麟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她,那张玩世不恭的俊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不舍的神色。
两个人视线相交,陆东麟一咬牙,把手围成喇叭状大声喊道“师妹,别嫌师兄啰嗦啊。山下男女是老虎,猥琐发育不要虎!”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温琉璃。她强忍着跳下车回去给他一拳的冲动,捂着脸垂下了头。
车开了。温琉璃偷偷抬起头看了眼那抹依旧站在原地不肯离去的挺拔身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意。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把脸贴在车窗上,用无声的口型轻轻说出了那句刚刚没好意思说的话,“再见了,师兄。你也要保重呀。”
夜晚,宁城。
温琉璃提着背包快步走出了车站。她有些忐忑的打望着这座熟悉的城市。不过是五年时间,这座城市却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五年前因为那件直到如今她还是不愿也不敢再去回想的事情,她像条丧家之犬般逃离了这座城市。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到了这里,只是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妈妈和大姐还好吗。
胡思乱想间,温琉璃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前。她停下脚步,细细凝望着这个她曾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突然她的余光看到一个向她走来的中年女人。那是个有些落魄的女人,时间在她脸上镌刻下岁月的痕迹,却依旧不掩她曾经动人心魄的美丽。记忆中那头乌黑柔顺的齐耳短发,如今已是黑白掺杂。身上的衣服干净朴素,却洗得发白。那个落魄的中年女人红着眼睛,低头捂住嘴巴无声的哭泣着,肩一耸一耸的。
“妈!”温琉璃冲了上去。
杨胜男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儿已有些陌生的面庞,带着颤音问道“琉璃,是你么?”
“是我,妈,是我啊,我回来了。”温琉璃紧紧的握住了母亲的手,带着哭腔连声说道。
感受到女儿手心传来的阵阵温度,杨胜男终于确定这不是一场美梦,而是现实。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伤痛,悲声大哭。边哭边用手拍打着温琉璃的背脊。“你还知道回来!这些年你去哪了!你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吗!”
温琉璃垂下头抱住母亲温言劝慰,杨胜男哭了一会儿便被女儿哄得破涕为笑,紧紧抓着温琉璃的手说道,“走,妈妈带你回家。”
家没怎么变,只是家具已显得有些老旧。温琉璃脱下鞋打开鞋柜,却发现自己的拖鞋还放在老地方。
拖鞋很干净,没有一点灰尘。温琉璃看着拖鞋,脑海里浮现出母亲一次次擦拭着鞋子盼望着自己归家的场景,饶是她再怎么心志坚定,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妈,大姐呢?”温琉璃看着另一双放在老地方的拖鞋问道。
杨胜男叹了口气,麻利的给温琉璃倒了杯水,又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喝了口水才缓缓说道,“你大姐也和你一样。五年前那件事过后她就花光了全部的积蓄去了澳洲留学。
三年前她嫁给了学校里的教授。你说这孩子,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家里人。我也是等他们结了婚才知道的。之后她就定居在了悉尼,一次也没回来过。”
说到这里杨胜男的情绪有些激动,她一口气喝干净了杯子里的水,用杯子重重磕了一下茶几。
“五年啊,妈就这样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煎熬了五年。天天担心天天受怕,你们怎么就忍心丢下妈一个人?”看着眼眶微红的温琉璃,杨胜男的口气软了下来,她站起来搓了搓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能回来妈妈就心满意足了。好孩子,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