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2 / 2）

“一点都不。”

“不可能，袁金你告诉我你怎么了，你很奇怪。”

青禾当然要奇怪，连她活的这么浑浑噩噩她都从没想过放弃高考，她明知自己的成绩可能连大学都上不了，她还是好奇，那个16岁开始的被学校，老师，家长乃至社会灌输给自己的理所当然的梦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深知对于自己这种穷乡僻壤再平凡不过的人而言，知识改变命运是怎样的道理。袁金更不必说了，她从小到大就成绩好，心气高，她的优秀也配得上她的骄傲，她说过很久她想去北京，想去繁华的大城市，那些电视里的灯红酒绿早就照耀过这些十七八岁少男少女的内心了，闪闪发亮，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妄想，也湿润过这些贫瘠的眼睛。

“我不想去了，我哪都不想去，我只想呆在我妈身边，我只想为了她活，你懂了吗。”

“不懂，没人愿意如此，你不是木偶不是傀儡，你妈又没逼你你在这自我催眠干嘛呢。袁金，我求你讲一句实话行不行，到底为什么。”

“青禾，我不想一遍遍和你解释这些，我说多少你都不会明白的，你不是我，你根本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念在我妈没有我不行，不要说高考，读书，还是什么会让我变得更好的事情我都不会做，我连活都不想活。高考算什么，算一条路？算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算我们远走高飞的捷径？对不起，我已经远走高飞过了，那些我曾期待过的一切全都幻灭了，我再也不想远行，再也不想去我曾经想去的地方了。”

如果在袁金眼里，高考曾经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给了她选择不同生活的权利，是热情的火苗，那对于如今的冰冷的躯体而言，是碰都不要碰的滚烫的开水，溅到身上一点都会痛彻心扉，都会留下象征着未来可能性的疤痕，醒目，泛着红光，告诉袁金，你本来可以，你原本就该得到更好的生活，可你把自己变成如今这副德行，你活该！

“可那不只是你一个人想去的地方啊。”

青禾已经记不得她们讨论过多少次，要往何处去。小的时候总觉得长大了就能去看看世界了，可这个长大啊，总是好远好远，他们等了17年，盼了17年，再过几个月，那个要走向未来的大门就要打开了，看上去高考好像就是三年和两天的较劲，殊不知那些梦里都远在天边的人，这是她们唯一觉得生命的未来有一点点光彩的指望。

青禾从不轻易许诺，从不和人约定，她以为做个约定就要看成是弥足珍贵一生有限的事情，才能保证每个约定都如她所愿。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悬崖边上小心翼翼捧着一个鱼缸，你往下看就是万丈深渊，你怕的发抖，依然要紧紧抱住它不让里面的鱼儿掉出来，你极度小心深渊，极度小心鱼缸，却没发现鱼缸里的水在你发抖的胸膛里一点点洒光。

鱼早就死了。

没有水，要鱼缸有什么用。

“好，就算你是因为你妈这样吧，你不高考没问题，你去别的地方读书也没问题，问题根本不是出在你要离开这件事上。见不到面就少见，你要留在省内我就陪你一起留在这，什么北京上海的梦想我也不要了，既然你说那不好，我相信你，我就认定那些地方不好了。袁金，都没关系的，我都可以都行，只要我们还是我们，我就什么都不求，真的。”

“我们。”袁金仰天冷笑一声，“早就不是我们了。”

“我们不是我们，你什么意思，你真的好奇怪，从我们见面第一眼到现在你的所作所为你的表情你的话里，句句都不对，句句都在提防我，抵抗我，我做错什么了，还是你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们，怎么了？”

袁金低头用手捂了一下脸，青禾看不见她的表情，看不见她眼神里时时刻刻透露着的抵抗。

埋在双手的声音，“你非要我直说 ，非要把事情弄得血淋淋吗。”

血淋淋，这就是她这么久没见到的，她青禾最好的朋友，为她们久别重逢的寒暄，起的开头？

“你说。”青禾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场景，她一个人站在袁金家门口。她曾无数次站在袁金家门口，袁金带着她去家里玩的小时候，袁金和程思锐一起逃课的那天，袁金回来的今天。似乎能把每个驻足作为一个临界点，每次来找寻，每次都必然失去些什么。原来不是因为她妈妈，不是因为青禾自卑，而是她早就感受到在那个地方看见的真相曾一次次将她的感情，他们的关系，她们必然要面对的不可置否的从今往后撕裂变形，那扇大门被击打过很多次，凿了一个一个小洞，门外的风透过小洞侵蚀了房间很多年。

而在今天，袁金拿着钥匙过来见她。

“青禾，如果再叫你选择一次，你还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我离家出走吗。”

“如果你依然那么渴望，你依然求我，你依然告诉我你会死。我会。”

青禾说的是实话，道理谁都懂，青禾也感受到她面前的朋友在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她后悔。青禾何尝不会付出代价，可她后悔吗，青禾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谁都回不去，如果时光真能倒流，那记忆智慧青春都会跟着倒流，回到过去不是最难的，只是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还是那个没有后来的我们，没有后来何谈重新选择。如果这件事讲太多，只是一次次告诉世人，我贪心，我什么都想要，我想要两个时间无数个选择，我想要完美的结局，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