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1 / 1）

（二十四）

脂粉修淡素，明镜揽红妆。

今日阳光正好，孙姑姑开了西窗，秀女们坐在一处，对镜理妆。

秀女李兰道：“姑姑，我们每日学习修饰妆容，早入了门道，只是对这胭脂制作还不甚了解，姑姑能否为我们解说一二。”

秀女们每日习妆，早已厌倦，再加上进省日子将近，心已野了，听的李兰这么一说，都觉新鲜，一致期待地看着孙姑姑。

孙姑姑看了看窗外，春光甚好。天空清澈澄明，光洋洋洒洒落在齐齐栽着的玉兰树上。玉兰早已开花，像一位鬓贴珠翠的娇美人。碧绿碧绿的青草中间缀着数多红蓝花，孙姑姑有了主意，道：“罢了，待我出去摘几朵红蓝花来做胭脂。”

孙姑姑一走，秀女们一下子松懈了。钱蔻芝懒懒地靠在了椅子上，道：“不画了，不画了，反正我也不存着进宫的心思，何必搞这些玩意。”钱蔻芝家里有点门路，就算落选了，到时使些银子便可回家，因此才这般有恃无恐。

许禾丹家风豁达，平日里最喜玩笑，时常挑起话头。她听得钱蔻芝这么一说，立刻斜眼“啧啧”了几声，道：“我只在话本里看过害相思的小姐才懒得梳洗打扮，莫不是你也害起相思来了？”

钱蔻芝“腾地”脸红了，道：“你……你如此取笑我，我可不理你了。”

周围的秀女都哄笑起来。

张霖雨反应最快，道：“好啊禾丹，你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啊，今天可让我抓到了！”

许禾丹忙摆了摆手，道：“好姐姐，可饶了我吧，再不敢乱说了。”

钱蔻芝忙正色道：“不行，可不能饶了你。”许禾丹见她如此一本正经，还怕她真生气了，又听她话锋一转：“除非……你把书拿出来，大家一起看也就罢了。”

秀女们听她这么一说，几个好事的就附和着：“好啊，我们还没看过这样的故事呢！”

傅青荔也是心中一动，她虽颇受宠爱，但自小家教严格，从未听过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有的便也只是《列女传》里的教义罢了。

秦楚君斜了斜眼：“我就不相信你们没看过。”秦楚君这话好生无趣，气氛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张霖雨早对秦楚君心怀不满，便挑衅着说：“看来还是楚君妹妹博览群书，我等都是今日才长见识。”

罗筝已觉察出了张霖雨话中的不悦，忙替秦楚君圆场道：“书没看过，故事却是听过的。那些故事里多的是痴心的女子，负心的书生。”

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刘秀英道：“状元负妻的故事可太多了，我时常为这些女子不值。”刘秀英出身寒贫，偏她又多愁善感了些，因此常将自身代入张翠鸾，蔡五娘，秦香莲这等女子的故事，感怀男子中了状元就忘了本，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悲哀。

在门口随侍的碧水听到了，也不禁思考起来，在心中想道：石哥，你可千万不能负我。

许禾丹道：“我喜欢莺茑和杜丽娘的勇敢。尤其是杜丽娘生而死，死而生的‘至情’。”

浔芹听见许禾丹这么说，也深有所感，道：“还有倩女离魂的故事。倩女因思离魂，追赶情人，我常常想，到底是怎样的深情才能突破生死啊！”

佩度忍不住想到元好问的《雁丘词》，喃喃背了出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又想起《牡丹亭》题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在坐秀女也喃喃念了起来：“生不可以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词哀意切，碧水听了，也有所感，不觉落下泪来：自己的这一片深情该如何安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