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1 / 2)
在沈树声的陪伴下,叶翎君一路上一点不寂寞。得知他是黄埔军校毕业,她充满兴致地缠着他讲革命故事;告诉他自己是满清贵族的后代,对着他发发陈旧腐朽的规矩和浑浑噩噩的纨绔子弟的牢骚。她的天真活力、渴望自由的天性,非但没有使得沈树声对她的出身抱有异样的眼光,反而更加喜爱、欣赏起来。
三天两夜,几经辗转,黑铁皮的蒸汽火车终于停靠在上海的火车站。望着四周华丽的洋楼、精巧的花园,洋味浓郁的咖啡馆、酒馆和西餐厅,叶翎君感到自己终于置身于这个三教九流云集的跑马场。沈树声可不是第一次来,他派人按叶翎君报纸上的地址用黄包车送她到教会学校,并且留下了他的通信地址方才离开赴任。
一幢古典的教堂式建筑赫然耸立,黑色的大铁门里响起动人的乐声和清脆悦耳的朗读英文的声音,院内潺潺的流水从石狮的口中徐徐吐出。一位头裹黑巾、身着黑袍的嬷嬷,带着一个齐耳短发、戴一副金丝圆眼镜、手持记录表的姑娘从侧门出来迎接新生。
“叶翎君,北平来的。”她仔细读着她的报名表,“学过英语吗?”
“没有,”叶翎君丝毫没有怯意,“所以我来这学呀。”
姑娘噗嗤一乐。嬷嬷也舒展开严厉的眉头笑了。“钢琴呢,也没有学过?”
“没有。”叶翎君诚实地答。
“那你有什么一技之长让我们录取你呢?”嬷嬷尖锐地问。
叶翎君认真想想,突然灵光一现:“我爱看电影!经典的戏剧、喜剧片、著名的爱情片我都看过不止一遍,台词都能倒背如流,也爱自己私底下模仿。”
“真的?”戴眼镜的姑娘来了兴趣,推了推眼镜:“葛丽泰·嘉宝的《安娜·卡列尼娜》看过没有?”
叶翎君没想到在此遇上了一个同好,激发了她对电影的热情,她自信地高声独白:
(安娜):这个世界上有痛苦吗?有眼泪吗?
(沃伦斯基):这个时候它们都烟消云散了。
(安娜):我感受到了痛苦,我感受到了眼泪。
(沃伦斯基):为什么?
(安娜):因为我是如此的幸福。不用去想,只是活着,只有去感受。
她的声音婉转、清澈、温柔,动人心扉,悲伤的剧情像潮水一般涌来,汩汩流淌。她的表情悲伤而抑制,眼神痛苦而无助,深深地打动着两位观者,引得她们自发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