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颗栗子(1 / 2)
灵堂装点着白色的花朵,素雅又冷清,正中挂着李柳燕的黑白照片,应是刻意挑选的,提醒着所有人进监狱前她有多么美丽,生前她便不是那种惹人注目的女人,死后灵堂的布置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甘栗一声不吭地跪在灵堂右侧,手臂上挂着黑布,面容惨淡。
她想起父亲去世后,母亲被关进了监狱,灵堂是甘徒山操办的,声势浩大,甘徒山把能请的人都请到了,并在他们面前表演着自己的悲痛欲绝,感天动地,见者流泪。
那时的甘栗只懂得跟着甘徒山一起哭,她也曾误以为所有人的眼泪都是一样悲伤。
后来,她去探望母亲,母亲李柳燕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葬礼,都是办给活人看的。”
甘栗那时不懂母亲对甘徒山的讽刺,更琢磨不透父亲去世的真相,她气她妈妈在父亲去世后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好几个月没去见母亲。
今天,直到她自己真真切切地站在母亲的灵堂内,她才终于明白母亲话中的含义,母亲那时不敢明说,她知道,自己的女儿还需要那个人抚养。
李柳燕的灵堂置办得简陋些也好,自她家出事以后,亲戚们几乎都没了来往,即使是这样的日子,也只来了寥寥几人,他们大多走进来,献一束在灵堂外买的花束,没有刻意准备,都用同样的丝带绑着,又拍拍甘栗的肩膀,见她没有反应便默默离开。
这样的场面在更大的灵堂里或许会显得更加悲哀。
甘栗一跪又是一天,她在心里和母亲说话,抬头看看母亲美丽的脸庞,她便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傍晚,落日的余晖洒进灵堂,母亲照片上的颜色不再苍白,甘栗享受这一刻悲凉的幸福,可那余晖只是停留了一会儿便消失了。
甘栗一天都没吃东西,干裂的嘴唇终于感觉到口渴,便起身拿水,却不知道自己的脚早就没了知觉,一抬脚,重心不稳差点跌在地上。
幸好,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
甘栗抬头,司齐沧桑的脸上汲满了心疼。
“栗子……”
司齐虽然年纪大些,安慰的词汇却额外贫乏,他只是搀扶着甘栗,为甘栗倒水,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嘴唇也有了些血色。
“甘栗,我们快赢了,甘徒山的罪行就要被拆穿了,我们已经证明裴宇华死时甘徒山在现场,所有的媒体都被我们打动,他们再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了。”
司齐抑制不住兴奋,忍不住在甘栗面前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法庭上的一切。
甘栗抬眼,看着司齐勉强地笑了。
终究,母亲还是没醒。
“现在全国的记者都在追这个新闻,因为舆论的压力,全省开始进行针对公务人员的□□行动,所有相关公务人员都会被调查。”
司齐一边看着甘栗的脸色,一遍断断续续地说着,可这般壮举却怎么也塞不进甘栗心里。
司齐看出来了,接着说:“甘栗,很快这个案子就会结束,我会重新调查你父亲的案子,曾经的错误,我会亲自弥补。”
甘栗颤抖着手,把杯子放在桌上,又回到原位跪下。
“甘栗,你已经跪了好几天了,几乎没有吃东西,我先带你去吃些东西,好不好?”
甘栗垂着眼,轻轻摇头:“不用了,你先走吧,我想跟我妈妈再呆一会儿。”
司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甘栗决绝的表情只好答应
离开之前,他走到李柳燕的照片前,缓缓跪下,磕了个头,久久不愿直起身子。
无言的灵堂先后出现了两种哭泣声。
男人的哭泣满是悔恨,仿佛刚刚那个兴奋的声音是另外一个人发出的。
女人的哭泣由隐忍到放肆,终于释放。
*
司齐离开灵堂,甘栗的眼圈还泛红,便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吧嗒、吧嗒……
这种妩媚的声音与此刻的气氛极其不符。
甘甜穿着一身黑裙,拿着精心准备的白色花朵出现在门口。
甘栗警惕地望着她,似乎任何一个甘徒山家的人出现都是对母亲的亵渎。
甘甜却丝毫不顾及甘栗的眼神,走到灵堂前,放上盛放的康乃馨。
甘甜的面容甜美单纯,不似甘栗,一看就是没有经过风浪的孩子,纯洁得不忍责怪。
“你来这做什么?你不应该去关心你的父亲吗?”甘栗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嗓子已经哭得沙哑。
甘甜站得直直的,俯视着甘栗,同情的眼神似在说明自己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