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颗栗子（1 / 2）

张局长翘着腿，脸色极差，坐在他对面的甘徒山喝完第三杯茶，清着嗓子。

看起来两人已在一起耗了一段时间。

“本来以为这个案子结束了就允许了记者的报道，没想到竟……”

张局把搭在上面的那只脚放下，又把另一只脚翘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焦虑。

“不光是宇城当地的媒体，还有外省媒体参与，已经打开了一个口子就关不住了。不过，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就没有问题吧。”

甘徒山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局，似乎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张局的人脉关系上。

“当然，最后澄清就好，只不过……这个案子真的与你有关吗？”

张局略带试探地发问，他明白自己已经逾越了所谓“合作伙伴”的那条高压线，但毕竟曾经是警察，对于案件的敏感度趋势他必须发问。

甘徒山却干笑了几声，脸却有些发红。

“你的职责不是维护宇城安定吗？事情闹大了对你可有好处？”

甘徒山一句话把张局的问题噎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张局犀利的眼神，瞬间理解了甘徒山话语中的含义，却也透露出丝丝恐惧。

“那么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张局站起身来，从喉腔发出沉重的呼吸，年纪大了，只是直起身子腰部便隐隐作痛，他慢慢地走到身后的办公桌前，让双膝适应自己的节奏，拿下茶壶，颇有距离感地倒下一杯茶。

甘徒山坦然地看着这个腿脚已不灵光的警察局长为自己倒茶，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故意不去帮忙。

“下一次审判如果他们提供的证据成立，人民检察院会正式对我展开调查，没想到这种消息记者比我更先知道，呵呵……如果真的调查起来我们这些老兄弟们都逃不过去，所以我希望这一次，我会是第一个拿到新证据的人。”

“当然。”张局规矩地把茶杯放到甘徒山面前，一身正气地做着阿谀的事。“这一次，我会确保最新证据第一时间到我们的手里。”

甘徒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不碰那杯冒着热气的茶，他搓了搓手掌，叹了口气。

“对了，你孙子上学的事都处理好了吧？”

张局愣了愣，随后轻松地笑了。

“当然，多亏你介绍的老李，想不到你在国外的人脉这么广，一个星期就搞定了，最好的贵族私立学校，奖学金也处理好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甘徒山摸了摸鼻子，似乎不准备接受这样的奉承。

“人家都说在国内学位难办，其实国外也一样，稍不留神就上不了好学校，钱得到位，关系更得到位，孩子上学可是头等大事，你看看我家甘甜就比我弟弟家的甘栗优秀得不止一个档次。”

“那是当然，要是别的事也就不麻烦你了，这孩子上学……我在宇城混了一辈子，两个孩子非要把孩子送出国……”

张局的语气中的刻意夸耀甘徒山倒是很受用，只有张局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有多为难，早知道问清楚，小孩出国上学的学位用几条人命来换，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有些难受。

“话不能这么说，这对我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忘了我的老本行了？我以前帮我弟弟做药品进出口的啊，国外的那些药商门路多得很，只是这个案子，现在却成了我的心病，你说，我要是进去了，那些药商一定会和我保持距离，这距离，基本就阻断了你孩子的上学之路啊！”

甘徒山绕弯子的本事让张局佩服不已，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在威胁他？

“我知道了，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有消息我会跟你说的。”

*

今晚天边的红日染透了云彩，甘栗已经整整一天没说过话了。

司齐把医院给的病号餐扔掉，自己跑出去买了鸡肉粥和小菜，又气喘吁吁地回来，那鸡肉粥还是在甘栗面前放凉了。

“多少吃一点。”

甘栗面无表情地看着落日，像根本没听见司齐说话。

“吃一点吧，你身体熬坏了怎么办？”

司齐走到甘栗面前，脸上掉下的汗珠让甘栗的眼珠动了动，或许是憔悴的脸色让甘栗有所触动。

“熬坏了就坏了吧，我宁可和我妈妈对调，现在躺在那个床上的是我该有多好。”

甘栗突然出声让司齐喜出望外，他挖了一勺粥，混了点咸菜送到甘栗嘴边。

“振作一些吧，来，把这粥喝了。”

甘栗别过脸去。

“我现在振作又有什么用？我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司齐干脆扔下了粥，直起身子，身后的红日在他的发丝勾勒出一抹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