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有缘 终会相见(1 / 2)
如若有缘
池震坐在桦城的最后一班列车上,他拨通了小蜜蜂的电话却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直到刀子捅进身体的那一瞬间他才知道他有多想活着。
奇世总有诸多怪谈,池震总不相信。他说过,他只信法律与正义,当然,那是活着的他说的话了。
池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抱着一个躺在病床上嚎啕大哭的女人,他梦见了好多警察,他梦见一个男人在天台冲他笑,他梦见了自己浑身是血把地铁都染成了鲜红。
他不认识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呢。
池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的一瞬间地铁上坐满了人,他们都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看见了上千个日夜让自己内心备受折磨的姐姐,看见了瘸腿的董局,看见了从十七楼坠落的那个年轻的便利店姑娘,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康叔,看见了…那么多那么多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地铁没有人在开,方向盘却在自己转动,它依旧行驶着,沿着那条熟悉的路。
池震知道,他死了。
地铁站的人来来往往有的人排着队上来,有的人排着队下去。
或者说,是鬼。
池震不知道他想去哪儿,也不知道他想见谁。
世间有千千万万种人,却只能分两类,无非善与恶
善人死后去往天上升仙,飞黄腾达,转世成神。恶人死后去往地府化鬼,偿还罪恶,转世成人。可这世上还有一种可怜人,虽死已久却不舍人间,便化作孤魂游荡世间。心怀夙愿未了,既舍不得前世的记忆做不成个好鬼,又迎不来来世转生做不成人。
池震逃下了地铁
桦城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水滴落在树叶上却落不到池震的身上。池震的记忆也像这雨后泥泞的道路一般来回翻滚,模糊不清。他不知道要找的是谁,只知道有个人要见。
池震恍恍惚惚的进入了那个熟悉的地方,他看见了无数张与梦里重合的脸,他想拽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问问他们是否知道他一直寻找的那个梦中对他笑的人,可张手却扑了空。他大声嘶吼,喊着又叫着,可谁又能听见一只鬼的呼声呢。
孤独像一只无形的手臂掐住了池震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是的,一个人。
池震死的那天晚上陆离也受了重伤,陆离醒着的时候就紧锁着眉头什么也不说,后来他昏迷了,半昏半醒的一直在嘟囔“十二点…十二点了吗…。”
陆离昏迷了整整一个月,身上的伤都已经愈合了,可意识却迟迟不醒来。医生说,他是不愿意醒来,他的梦里有割舍不掉的东西。
后来老石把池震的尸体运回了刑侦局,全警局的人都以为陆离会大发雷霆,可是陆离却没有,他甚至都没有去亲眼见池震最后一面,好像他和池震唯一的联系就是遗体转移的确认书上的签字。
陆离平静的有点儿反常,没有大发雷霆,没有失声痛哭,没有萎靡不振,他像平时一样上班下班,接送一诺上学回家,他开始学习做饭,偶尔还会把新做的菜品带到刑侦局给同事们吃。他甚至开始原谅父亲和吴文萱的欺骗,他像所有犯人的亲属做的一样经常去看他们。哦对了,还有一件最反常的事,陆妈妈说陆离开始按时吃药了。
陆离从队长升成了局长,每天一个人坐办公室。陆离的性格越来越好,发脾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每次即使是独自面对别人都能控制好情绪。他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自己的家人,一个人警局学校来回跑也没错过过女儿任何一次亲子活动。陆离的人生十分顺利,他像天底下所有有能力的男人一样,人生好像达到了辉煌。
除了池震。
他的人生好像被人按了删除键,关于池震的那部分记忆全都没有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下篇终会再见
人死后灵魂会在人间漂泊七天,七天一到他们要回家,民间通常把这天称为头七。
池震死后第一次见到陆离就是在头七。在陆离的家里,他在哭。湿漉漉的刘海散落在耳边,瘦弱的身体裹在被子里不停的颤抖。
霓虹灯的光透过防护网散落在漆黑的屋子里,颤抖的被子撩拨的它们上下波动成了一条曲线。
池震是顺着哭声来到这儿的,头七到了,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可耳边一直回旋的哭声却越来越清晰,声音就像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滴,一下一下落在他的心头。疼又心慌。
声音越大池震的心就跳得越快,他迫不及待的去往那声音的源泉。
他想看看到底是谁!
他从走变成了跑!
他跑的气喘吁吁!
然后…
然后他看见了流泪的陆离。
他就站在床边,空气中除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就是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池震甚至有些紧张,他颤抖的走向前,想看看这个让他心动不已的人到底是谁。
池震是孤独的,他害怕离别所以干脆选择不开始。
他生前因为自责得不到母亲完整的爱,因为恐惧又一次次逃避了索菲的真心,他终于放下了过去开始打开心门的时候,陆离却选择了与正义和法律背道而驰。
他又成了一个人。
一个游荡在人间不肯轮回的鬼怎么可能会记忆模糊呢,他承受着日复一日的孤独与漂泊就为了记住心中的那个人。池震又怎么可能会忘了陆离呢,陆地的陆,离别的离。有个暴躁的脾气,严重的失眠症,不擅长应对女人,是个小心翼翼而又笨拙的父亲。
他恨陆离,怎么能不恨呢,他那么害怕孤独陆离还是选择了离他而去。但他更爱陆离,他看到啜泣的陆离只觉得难过,他见不得陆离掉眼泪,舍不得让陆离一个人。
池震太懂得孤独的那种无力与痛感,他不想让陆离这样。
陆离只是一直哭,没有说话,更没有提起池震的名字。池震就站在床边看着那上下起伏的肩膀,看了一夜。
后来池震便一直跟在陆离的身后,他记不起来他和陆离的从前,再准确来说是记不起活着的人与他的过往了。只是他看见地铁上池雯的笑脸便开始流泪,那笑好像在说你到站了,快下车吧,为了你自己去找他。所以池震奔下了地铁,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桦城的太阳和全世界的太阳一样,东升西落,兜兜转转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池震在人间徘徊了一年多,或许不是徘徊,他一直追随着陆离的脚步。
一年很长,长到陆离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年又很短,短到大家提起池震的死还觉得历历在目。
陆离真的变了吗,池震知道,没有。
这一年里陆离每夜都在梦里喊着“池震…池震…。”然后泪水顺着眼角掉落进衣领里。陆离的脾气一点儿也没有变好,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就只会皱着眉头发呆,他只是不把气愤说出来了。陆离的失眠更严重了,每次吃完母亲给的药陆离会再多吃好多颗才能睡着。陆离只是在替吴文萱弥补对于女儿的伤害,他每天警局学校来回跑累的喘不过气来,一双眼睛没有什么时候不是通红的。陆离没有忘了池震,他每次做饭都会多做一个人的量,他一直在期盼着池震回来。
陆离真的变好了吗?
或许真的没有,陆离只是强迫自己去习惯池震的离开。
池震每晚都会伸手去抱抱他的爱人,都会在陆离梦中惊醒的时候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每晚都会用手轻轻的抚平他紧皱的眉头,临睡前都会一把抢过陆离手中的安眠药指指厨房的热牛奶。池震还会在他耳边煽情的说着有多爱他然后再轻轻的亲吻着他的后颈。他们像天底下所有的恋人一样做着同样的事情。
如果池震还活着。
人们总说生离痛过死别,其实不然,生离重离还会再见,死别重别不好重逢。
池震和陆离在一起的这一年里从来没有听见他提及自己。池震说不失落是假的。
“今天是我的祭日,你去吗?”池震看着窗外不经意的问道,他能感觉出来,快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