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6节(1 / 1)
长期压抑的痛苦对我影响不小,以至于基本的欲望也成了一个困扰自己的大问题,这使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病态空间扭曲成了病态的人。浴室的淋浴洒下的水线,成了我唯一可以发泄的地方,我在那面积狭小的地方,尚可以想象某个时候看到的某个足够性感的女孩,然后不明不白地达到高潮,如果走出那个细小的水线组成的温暖世界,我就只能做无欲之人了。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屋子的主体,屋子仍如同坟墓,母亲和江琬的照片互相映衬如佛光普照,照得我鄙陋的欲望如妖孽般魂飞魄散,即便我事先把江琬和母亲的相框都放到了抽屉里,我也为自己感到羞耻。
那种情况下,我总会想到赵木嫣,仿佛只有她可以挽救我的危局,给我安慰。
这是我灵魂孱弱的表现,是没种的行为。我想,我永远也不可能有江琬的勇敢。
想到这里,我不禁拿起江琬的相框,仔细端详起来。照片在这一刻格外美丽,可照片的客观和它内容的不客观也是作为矛盾体存在的,如此一想,怎能不为相片这种虚幻的定格徒增悲伤。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有微信。我木然地打开,是赵木嫣发的。
——最近太忙了,你呢,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翻看以前的聊天记录,发现上次的联系是两个月前的。然后,更加觉得不知道如何回复。她远在多伦多,且我们六年未曾谋面,可因为她的主动和大方,六年下来,我们的联系并未中断。不过因为时差问题,她很少在这边下午五六点的时候给我消息。我想,她也会有自己的心结,一贯的高傲并不一定代表永远的坚强。然而,她不需要我的安慰。相反,她可以系统地安慰我。
我生意气重,从未将我的心事给她讲出来,但她依靠她口中的“女性特有的敏锐”和“对我的认识”,认为我“被极不成熟的感情困扰”,反复告诫我,不要太过感性。但每次又总会不经意地加一句:我觉得感性好,理性本无意义。
我没有回复她,换了衣服,下楼去吃饭。
我的这个屋子就在紧挨着校园的城中村,旧式的居民楼会给人压抑的感觉,楼之间的道路狭窄,总让我感到阴暗逼仄。走到宽点儿的马路上,小商小贩又显得嘈杂。我穿过那一片嘈杂,进入学校,走向校园餐厅,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短短的一段穿梭,也是一种永恒的体验。发达与落后,整洁与脏乱,繁华与寂寥,外来与本土。这个城市因为事物的对立而千姿百态。
是的,还可以加上,朝气与“墓气”。
每次走出屋子,我都会感到我与我居住的环境是格格不入的,但这里是唯一的江琬曾住过后我也可以住进去的地方。在广州,只有住在这里,才算是对她的陪伴。我想,我做的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情。痛苦虽然没有意义,人死也不能复生,但我不能停止自己对逝者的思念,否则,如何证明她曾在这个世界鲜明地存在过,如何证明存在于我们之间的美好记忆,如何使“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于是,我认定,我这般模样是有意义的。无论在虚幻中如何沉沦,我都甘之若饴地过来了。虽然所有这些情愫,此起彼伏,纷乱如织,催生了我不断坠落且日益沉重的心情,但是它是值得的。
何况,住在这里,本身就是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