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3节(1 / 1)
也就在这将要离开的时候,那个让我神思费尽也不知如何安放的小箱盒,依然像锥心刺骨的记忆涌上时会让人感到无所适一样,带给我灵魂深处的颤抖。已至这离别的时刻,我仍然不知所措。
从见到它的一刻至此三年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多的时间,我都没有勇气打开那个箱盒。箱盒重量适中,我无需猜测里面的东西,也可以感受到打开它时那种立刻扑面而来的悲伤感。我感到那里面有一个悲惨世界,里面上演着所有我不想看到的东西,只要我打开了,就会被其吞没。于是,我始终不敢打开,所以,那个世界一直沉默着,沉默却赋予了它更大的力量,一种足以摧毁我的现实存在的力量,让我对它更加望而却步。
当初我不敢正视,如今的我还不如当初。
我一个人坐在床边,紧紧地看着它。
它古香古色的,大概是五十厘米长,三十厘米宽,二十厘米高。三年多的时间,它的尺寸没有变过,却似乎要占满整个屋子的空间。它的时空在膨胀着,因此我的时空在坍缩着。在这种时空相对的变化中,广州这么大的一个城市也在我心里变得越来越小,构成同样的时空坍缩,小得我喘不过气来,小得就像我的小屋子一样,或者,就像江琬遗留的那个小箱盒一样。我整个人,就不得不由箱盒外渐渐地彻底住进了箱盒里。
这个箱盒总让我很轻易地回忆起来最后一次和江琬分别:她哭得凄惨极了。那哭声刻在了我的脑海,长度就像一个纵贯脑围的伤疤。这个伤疤却不是表皮的,而是深深裂痕的外部缩影,它会不断带来疼痛的感觉。
所以,她的哭声和箱盒在我记忆里形成了奇怪的联系,仿佛哭声藏于箱中。我若打开,那声音就会将我吞没。
在我们两人分别两个多月后,余珠从上海给我寄来了这个箱盒。快递还没到,余珠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注意收件。余珠是江琬最好的朋友。她用本不属于她的有气无力的声音,对我说:“……江琬走了,她让我向你再说声谢谢。高飏,不要再心心念念江琬了,好好过自己应该过的生活。江琬的愿望,你要明白。……”
我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余珠抽泣着挂了电话。
所以,对于那段感情,我的记忆似乎就只停留在收到余珠电话的时候。虽然这个年龄总是在变换人生的角色,今天的会迅速替代昨天的,今天的也常常因为明天的被置若罔顾。但是,那时的痛苦是如此深刻,让我不可忘却。
痛苦迫选择使我离开宿舍的集体生活,离群索居。这个江琬曾经住过的屋子,就成了我的首选。一个人来到这个简陋的小屋子,我自然不敢去回想那些陈年旧事,避免悲从中来,伤心太过。只是我时不时朝她相框的位置望一望,竟然也会有种踏入漩涡的感觉——尤其是在晚上,那些极静的晚上——思维被搅动,情绪难以控制。
但翌日天亮的时候,我仍然要进入现实世界,而现实的世界里,陈旧的感情是不能如这般模样地肆意延续,我得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