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主（2 / 2）
仟羽臂上的血液因为用力，伤口愈深，血液沿着她的手蔓延到十七手上。他呆愣的看向自己被染红的血，手下一松，匕首跌落在地。
“家......”十七神情迷茫，环顾四周。
见十七的神色有些松动，仟羽立马将匕首踢远，他霎时就想去捡起匕首。
她不顾自己手臂的疼痛，扑上去紧紧的抱住十七，语气悲戚，不停地重复，“你是不会杀我的……不会的……”
“任务……任务……”嘟囔声渐渐变成痛苦的哀嚎，十七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挣脱这个拥抱。
因着撕扯过度，仟羽臂上的伤口又大了几分，鲜血溅到十七身上。他的痛苦哀嚎在触碰到她血液的时候慢慢停止，血液宛若有镇定作用，让他慢慢的安静下来。健硕的身躯倒在雪地中，生怕他再次发狂，仟羽抱紧他不放手，天很冷，把人的心都寒透了。
他们一同躺在冰天雪地中，雪夜里，竟连一点星光都见不到。
“我等了整整二十三天，一心盼着我的如意郎君归来，娶我进门。却没想到，我等来的是一具傀儡，要来杀我的、傀儡。”
“我想过此生不再相见，却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分别。姜姑娘，那人要有多狠，才会将他杀了，死了都不放过，还要把他做成傀儡。”
“他的第一个任务是杀了搭档朱五，第二个任务是杀了我。”
“如此，就算清醒了，也回不去了。”
“这就是他们给他的惩罚，叛主的惩罚。”
姜絮低头，小傀儡低着头伏在她脚边，模样亲昵，“他们总说傀儡无心，可有些人虽有心，却比傀儡要无情多了。”
“谁说不是呢。”仟羽笑了，模样却似在哭，“他后来，醒过一次的，只是那次过后，他的感情便彻底被除掉了。”
仟羽是在帮十七清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他是傀儡的。她为十七清洗伤口，却看到刀口之处并无血液溅出，身上的伤痕缝补的痕迹极为怪异。去探鼻息的时候，再次确定，他已成死人。
她想起京中近日的传闻，说是苏家有位傀儡师在用活人锻造傀儡。听闻活傀儡可似活人行动，却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感情，恰似现下的十七。
仟羽试图唤醒十七，唤醒十七的回忆，可已成傀儡的十七早已忘记她是谁，甚至想杀了她。只有在闻到仟羽血液的味道时，才会安静下来。
唯有一次，在十七差点杀死仟羽的时候，他恢复片刻的清明，他痛苦的看着自己沾满爱人鲜血的双手，要仟羽杀了他。
他说，他被人操纵了一辈子，不想死后还是傀儡。
他还说，他一生杀了太多人，也算是报应了。
他的一生，毫无意义。
当日，他被朱五刺中，命在旦夕。九王把奄奄一息的他交给了一位傀儡师，同他做了一笔交易，请他以傀儡之术救活他。
九王惜才，十七一身本领，是个当暗卫的好料子。若能成傀儡为他所用就好了，这才有了和那位傀儡师的交易。若是失败了，当做弃子也不损失。
那位傀儡师竭力留住十七的一缕生魂，又以他手中紧握的护身符作为留在世间的媒介，悬丝修补伤口，做成了活傀儡还给九王。
变成活傀儡的十七第一个任务便是杀了朱五，此时的十七没有自己的意识，他知道的只有九王的命令。
十七的第二个任务是杀了仟羽，也恰好是因为作为媒介之物的护身符出自仟羽之手，他才没法对她出手。
仟羽带着那把染血的匕首去到城中，她想杀了那个傀儡师，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她远远的瞧见那位傀儡师和他未过门的妻子同游集市，郎才女貌，好不般配。女子头上有落雪，他抬手轻轻拂去，又将暖炉放入她手中。女子抬头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他无奈的笑笑，追上了前头买糖葫芦的老人，买来一串糖葫芦递给女子。
仟羽被那一幕蓦的刺痛了，为何他们可以这么幸福，而他们却是这样的结局？
忽而，男子望向仟羽所在的方向，目光锐利，似有寒意。仟羽立马掩藏起来，隔得如此远，他竟还能感觉到有人跟踪，她怕是，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她仰头看向天空，烈日刺得泪水滚落，真是不公平。
最终，仟羽还是没有上去，只远远的扔了块石头，便回了小屋。她不能白白送死，若她死了，十七便真的成了傀儡。
可杀死一个傀儡谈何容易，仟羽想过殉情，却也没能杀了十七。普通人不能，道士总该可以，仟羽便拖着十七，一路向下，寻求道士毁了十七的生魂，奈何无人理会，他们见着十七身上的傀儡印记，立马就走开了。
离京城越来越远，十七身上的控制也越来越弱，他不似最初一般挣扎着要杀了仟羽，却如断线木偶一般，终日呆愣。仟羽在奔波中死去，可她自己都没察觉，只是拖着十七到处寻找高明的道士，直到她开始见不得光，直到她身上流出的血液由鲜红变成黑色，她才惊觉，原来她也死了。
察觉到自己死去的那天，仟羽很平静，她干脆抱着十七，跳下了河。被困在傀儡中的魂魄无法投胎，她便陪着他，不入轮回，沉睡在河中，直至卫述他们清理丞阳河，才将仟羽唤醒。
或许是身体残留的本能，在卫述他们布阵的时候，失去意识的十七竟用身躯护住仟羽，至自己悬丝断尽，也没有松开她。
“我原以为这一次他总该能解脱了，却不曾想，这魂令还是好好的，讽刺的很。”
姜絮仔细端详魂令，除了几丝微不可见的裂纹，一切完好。先不说这个苏家傀儡师人品怎么样，作为商人的良心他倒是很足，看这魂令的质量多好。
想毁掉一个傀儡，还需毁去它身上的傀儡印记。姜絮俯身去看十七身上的傀儡印记，似云彩，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图形，“制造十七的人，是谁？”
仟羽眼中隐隐有恨意，“苏家家主，苏子苓。”
“我听闻我们离开后不久，他满门被屠，死在了新婚之日。”
“当真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