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 / 2)
清谧而充满设计感的现代美术馆前,林翊沉看着入口处木质立牌上写的开业暨个人展字样,缓步而入。
她的朋友似乎不多。厅前的开业贺礼大多来自和徐氏有往来的政商名流。徐瑾萱早前一直待在法国,国内相识的画家不多,贺礼少不足为奇。但她毕业于本市有名的贵族私立高中,校友会树大根深,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无论出于真情还是假意,但凡之前稍有交集,都会聊表心意。然而,假意也寥寥无几。
林翊沉继续往里走,一幅幅画作映入眼帘。这些画,他已在杂志上看过无数遍。
林翊沉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徐瑾萱的画,是在三年前,去法国出差的时候。偶然路过书店,赫然瞥见陈列在橱窗里的一本杂志别刊封面,画作上的签名,娟秀的字迹,久远而熟悉。
“Emma”的“E”,软绵绵、胖乎乎的,像婴儿的小耳朵。
在一幅描绘黄昏的画作前,林翊沉找到了她的身影,他此行的目的,徐瑾萱。
她穿着一件典雅的米色及膝连衣裙,端庄而娉婷。一头如瀑的黑色长直发一如年少模样。略施脂粉的清秀脸庞褪去了烂漫稚气,转而被娴静的淡雅所替代。
林翊沉想过无数次与她碰面的情景。她会认出他吗?会因他的到来而欣喜吗?
林翊沉不知道。
十五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很多东西都变了,变了很多,他也是。
看着眼前熟悉的倩影,林翊沉强抑着心中的澎湃,慢慢走到她旁边,静静地站定。
良久,空气中传来她柔美的嗓音。“你似乎对这幅画情有独钟?”
转过头,徐瑾萱的视线落在林翊沉面前的画作上。
“不。”他的回答果断而笃定。目光灼灼,话语却冷静至极。“是你面前那幅。”
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徐瑾萱笑容深远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为什么?”
“因为那是你喜欢的画。”
再次出乎意料的回答。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徐瑾萱可能会觉得可笑。可眼前的男人,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徐瑾萱不知着了什么魔,竟对他的话深信不移,甚至有一丝动容。
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很喜欢黄昏。”诧异之余,徐瑾萱缓缓启唇,“人们觉得黄昏太凄美。若留不住,倒不如不曾拥有。但越是留不住,才越想得到,不是吗?”
这幅塞纳河的黄昏,是徐瑾萱到法国留学的第一年画下的。她的画以印象派为主,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莫奈。学生时代的作品甚至有模仿的痕迹。这幅《黄昏》便是其中之一,连命名都毫不避讳。此次画展,徐嘉仪早年的作品几无保留,唯独这幅《黄昏》。
“你喜欢莫奈吗?”她问他,又不像在问他,一双像洋娃娃一般靓丽的大眼睛始终看着画,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弧度,“舆论曾讽刺他的画是对美与真实的否定。但人们赖以生存的,不正是朦胧模糊的感情吗?”
音落,徐瑾萱转向身旁的男人,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徐瑾萱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和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说这么多。许是他眼里陌生而真挚的炽烈,她看不懂的炽烈,让她一反常态。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眸,徐瑾萱有一种很微妙的错觉,像雨天摸不着的迷雾,像落在掌心便化去的皑雪,隐隐的,荒诞的,却彻骨的。徐瑾萱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却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了他一辈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