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颗糖（1 / 2）
“郑北辰。”姬苏用脚后跟思考出这个答案，恶狠狠地说。
恶狠狠的声音, 却因为她的小脑袋埋在郑北辰怀里, 所以听起来闷闷的。
是的, 郑北辰依旧觉得她简直可爱死了，禁不住揉揉她的头顶。顺滑柔软的头发，就活脱脱一只小兔子。
可是，姬苏是没想这样的。扑进郑北辰的怀里，是因为她被绊倒了, 实在站不稳, 也没扶住什么东西；头还埋进怀里，则是因为这令人无奈的身高差。
“你应该感谢我啊。”郑北辰声音, 在姬苏听起来, 也是闷闷的。因为, 那声音从胸腔传出来，让她耳朵不禁红了一片。
而他继续胡扯，“要不是我一把抱住你，你这么头朝地地栽下去，很有可能摔毁容啊！你那么漂亮，多可惜。”
文明的姬苏, 此时骂娘的心情都有了, “可是, 也是你把我绊倒的。”
“……”郑北辰默然。
其实, 她也不那么傻。
“好了, 你放开我。”姬苏把郑北辰推开, 但却没有动。知道他既然大费周章追到这来找她，肯定不会立即就放她走。
而且，他到底来做什么，姬苏基本也猜到了。
“你不是来讨债嘛。”姬苏说罢，就开始解外套扣子。
这会儿，她穿的是一件亚麻色的针织外套，身前一排复古的盘扣。一粒粒地解起来，有点费事。再加上办公楼里清清冷冷，温度一点不比室外高。姬苏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已经有好一会儿了，手指微微有点僵，冻得指尖樱红，所以动作有些缓慢。就莫名地……把这个过程拉得好长。
郑北辰慢慢反应过来她在干什么，直接愣住：“卧槽，你干嘛？”
但是，见姬苏仍没要停止动作的意思，他赶紧拽紧她的外套，“不是，你干嘛？”
姬苏顿时滞住了动作，因为她也觉得疑惑极了，“你、你干嘛？”
“你干嘛？”三个字，被两个人一来一回地问了无数遍，莫名有些喜感。郑北辰耐心不多，语气有了怒意，“我说，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脱衣服干什么？”然后，看着周围黑漆漆的环境，觉得有点头大。
“你、你在想什么啊？”“脱衣服”三个字说得太直接了，像几根小刺一样，顿时刺到了姬苏。
这一下子，她立即明白了郑北辰的意思，羞恼得双颊绯红，蹙着眉，语气也重了起来，“你来找我，难道不是跟我要情书吗？我放在外套内兜里了，我在给你拿。”
“……”这么一听，倒是郑北辰手僵住，默默地收了回来，“哦。”
“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姬苏不满地咕哝着，继续拿情书，“还问我把你想成了什么人，倒应该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吧？”
“……”郑北辰真想给她一拳。
但偏偏，最气他的人，竟然，也是他最无法下手的人。
姬苏把外套解开，只见内侧，果然有个很大的兜。原本，那是用来装手机的地方。姬苏早就料到郑北辰那样的人，时时刻刻都有可能会突然找她要情书，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把它随身放着了。
“操，你不会连我的情书也给攒成球了吧？”郑北辰看着姬苏慢吞吞的动作，说道。
这次，姬苏没有反驳，也没有理他。而是直接从内兜里，取出了一张漂亮的信封。除了有点无伤大雅的小褶皱外，看起来非常漂亮。
郑北辰接过信封，默然了。
……脸，真疼。
“哼。”姬苏懒得再把扣子一粒粒扣回去，就双手插在兜里，有点郁闷地转朝一边去。细细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郁闷的味道，“都说了，明明就是你把我想的有问题。好心当作驴肝肺。”
“……嗯？”这几个字，听起来怎么就这么莫名熟悉呢。
“啧，你可终于体会到这种感觉啦？”郑北辰忽然乐了起来，干脆先不管手上的情书了。他虎摸了姬苏脑袋一把，还不算完。然后，一步步靠近姬苏，吓得她连连后退。
阴暗的环境中，一张熟悉的面孔渐渐放大。姬苏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微微侧过头，有些着急地用手指不住戳他胸前，“喂，我说，你能不能别老这样。”
“切，还是个胆小鬼。”郑北辰停住，这才低下头去，准备看情书。
……什么胆小鬼！姬苏不满地瞪着他。
忽然，一道很凌厉的声音从楼梯上面传来，“姬苏，你还没走吗？”
“……”
郑北辰瞬间静止。
此时，楼梯上的感应灯亮了起来。一抹清亮的光线，忽然映在姬苏的面庞上，照亮她湿漉漉、充满惊恐的浅色眸子。
郑北辰抬眼，看了看她。而后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腕，往拐角走廊的里侧快步走去。
姬苏踉踉跄跄的，有点跟不上。但也知道情况紧急，忍着不发出声音抱怨。
这条走廊的里侧，办公室都关门了，也没有人在，更没有光亮。于是，愈到深处，就愈加黑漆漆的一片。姬苏本来就没走稳，结果到最尽头的墙根时，又被郑北辰轻轻拉了一下，顿时倒在他身上，被他一把环住。
姬苏默默地举起拳头，给了郑北辰一拳。
……让你误会我。让你说我是胆小鬼。让你这样……大有各种趁机吃我豆腐的嫌疑。
嗯……郑北辰则俯下头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里的不满。这小拳头，就像挠痒痒一样。
发现郑北辰一点不疼，姬苏继续发牢骚，“你能不能别老这样动手动脚的，我……”
话未说完，却被郑北辰在后背上点了几下，是让她赶紧别说话的意思。刚才那么胆小，怎么反而是现在危急关头，这么肆无忌惮啊，这个人真奇怪。
姬苏也意识到了这点，文明女孩发出了低低的叹息：“操……”
然后，她也只能默默地把头埋在郑北辰胸前，闭上眼睛，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里，认真地感受一丝丝微小的声音。
应该是班主任值班结束了，现在正好下班回家。就听见，她踩着锋利高跟鞋，慢悠悠走下楼梯的声音，“咚、咚、咚……”一声一声。每一声的渐渐靠近，都像是狂风暴雨天气，炸响阴森空际的一道惊雷一样，让姬苏心里的惊慌更加一倍。
声音忽然在拐角处停住，吓得姬苏紧紧攥着郑北辰的外套衣角，能清晰感受到从手心冒出的细汗。
真的完蛋了完蛋了！要是班主任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会不会心血来潮，按下走廊的灯看一看……姬苏想，要是她发现自己藏在这里，不回去也就罢了。可是，郑北辰又是怎么一回事啊？而且……为了缩小目标，他俩现在的动作，真的是太奇怪了。
姬苏脑子飞快运转，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无论怎样都解释不清。
还有，万一她真的被班主任发现了，会不会告诉她妈妈？
……妈妈，其实我交了个男朋友？
“……”
算了，先别想这些了，这个走向应该会直接崩掉吧……然后积分扣光，生死不卜。
冥冥中的僵持下，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郑北辰的心跳，缓慢有力，热烈滚烫，透过衣服传入姬苏的耳朵。像把什么力量注入给她一样，让她情不自禁，面上和耳朵染上绯红，一股烫烫的感觉。
终于，高跟鞋再次发出了声音，“咚、咚、咚”……
不过，这次的声音是愈来愈小，逐渐远去。紧张不已的姬苏终于长呼出一口气，慢慢地松开了郑北辰的衣角，把他推开。
终于安全了。
对了，那句话她没说完。她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别老这样动手动脚的，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但是，刚才情况突然，她脑子断线，现在倒是清醒了点。如果她这么说的话，已经可以料到，郑北辰他肯定会说——“那你做我女朋友呗。”
那她不是更完蛋了吗。这个人，难道是可以拒绝的吗。
所以，现在，看着郑北辰慢慢贴墙坐到地上，从兜里摸出手机，姬苏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庆幸地想着，幸亏她没说完。
“我拆了呀？”郑北辰问道。
姬苏点点头，“嗯。”有什么不能拆的。
“不会给你拆坏的。”
“都已经给你了。”你随便拆嘛。
“那我也要好好珍惜啊。”郑北辰仰起头，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中，冲姬苏笑了一下。而且，语气竟然软软的。
姬苏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现在的他，像只驯顺的大狼狗一样。
姬苏站了一会儿，觉得这样一高一低有点怪怪的。想了一下，准备坐到郑北辰边上，却被反应很快的他立即制止——“凉。”
“不凉啊，外套这么厚。”姬苏却执意坐下去。
郑北辰实在不可置信，看着和他并排坐着的人，心想，这个人怎么了？不是刚才还怕他做什么的来着。现在，又这么主动地坐到旁边来。
姬苏则面颊红红的，始终没有看他，小声地说，“我也想看看我写的。而且，衣服厚，不觉得凉。”
为什么有种在撒娇的感觉。郑北辰不禁“噗”地一声轻笑出来，没再拦着她，注意力转回到手里的小信封上。
果真如他所说，他对待这个东西小心翼翼的。撕开封住的那一小片胶带纸，动作又轻又慢的，生怕扯坏一点，看得姬苏都觉得好夸张，真恨不得亲自上手，帮他一下子撕掉。
而后，郑北辰慢慢展开信纸，借着手机的光，一行一行地看下去。
我总是忍不住，回想起那座城市的夜晚
灯火燃成的篝火
我坐在天台上，时光短促又漫长
……
“写得这么认真呀。”嘴上也没闲着地打趣，听得姬苏脸上更红。
然后，她继续看着郑北辰读她写的情书。手机莹白的光线中，看着他一会儿一脸认真，一会儿勾起唇角笑。一会儿，甚至笑得像个小孩一样。姬苏真害怕，这样会再招来没走的老师。但是，也没制止。
她和他一起看着上面写的字，自己脸上也红一阵白一阵的。凑近的时候，还有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像一坛陈年老酒开了一丝缝，味道丝丝缕缕地飘散蔓延。
这个人，以后真的会变成自己的男朋友吗？
……有点恐怖。
–
第二节课的时候，两人才回教学楼。办公楼里没有人，真的好冷。
离开前，郑北辰问她，“明天晚上放学之后，你有没有什么事啊？”差点把正事给忘记。
“嗯？”姬苏看看他，还有他手里小心翼翼拿着的、被重新封好的小信封，摇摇头。
少年笑了笑，依旧是那个坏坏的样子，“出来玩呀。”
姬苏愣了一下，有点担忧，“没有别人吧？”比如上次的那群学长，怕所谓出去玩，是一次不安分学生的聚会。上次是网咖，明天周六没有晚自习，会不会就去蹦迪了？她才不参加那样的聚会。
“没有啊，怎么会有别人。”郑北辰很认真地摇了摇头，声音轻了许多，“我知道啊，你想单独和我出去玩嘛。”
“你……”姬苏鼓了鼓嘴，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北辰笑了几声，隔了段距离，跟在她后面。
看着少女在风中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影，像只弱不禁风的小企鹅一样。
回到教室，姬苏意料之中，谢婉雯对她的事情极度关切。刚坐下，她就拉住了自己的胳膊晃起来，语气有些焦急，“苏苏，没事吧？”
姬苏笑着摇了摇头。
谢婉雯就更加迷惑了，“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还挺开心的呢？”
……那迷之荡漾的……似有若无的……笑意。
听到这样的话，姬苏赶紧敛起不自禁流露出的情绪。
“不过，看到你没什么事，可真是太好了呐。”谢婉雯嘻嘻一笑，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不仅是神经大条，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为姬苏准备了一个天大的惊喜——“看，这是什么！”
“……”姬苏看谢婉雯举着一张草稿纸，就像过年的时候，在胸前举着一张大红福字一样。
而且，那纸……她太熟悉了，就是这几天让谢婉雯一直愁眉相对、黯然失神的……漫画新男主人公设计图！
“新、新男主人公。”姬苏不太情愿地答。
“我知道嘛。”谢婉雯有点失望，“我的意思是，你看看新男主人公是谁呀！”
定、定下来了？
姬苏无比震惊，凝神一看——“这不是郑北辰嘛？”
啊啊啊啊什么鬼！
不想，还没等姬苏来得及疯掉，谢婉雯却摇了摇头，神情好像有点失望，“不是哦。”
“不是？”姬苏愣了。分明就是。
“嗯，不是，你再看看。”但谢婉雯却很笃定，这样说着，把纸举得离姬苏更近了些，“你仔细看看。”
没办法，姬苏重新打量。
谢婉雯画功特别好，姬苏见过她的人物写生。她偷偷画过各科老师、各位同学，那成品，简直就是黑白色的真人照片。而此时，那纸上的人，分明就是郑北辰啊。她刚刚……刚刚还见过他来着，还靠得那么近，音容笑貌，简直深刻到难以忘记，怎么会看错。更何况，那人物的旁边，还标着“180”的身高设定，虽然，姬苏有印象，这是谢婉雯之前就定下来的，可不也正好和郑北辰相符合吗。说不定，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打这个鬼主意了。
看姬苏眉头拧在一起，一张白嫩嫩透着淡粉色的小脸，正靠得好近好近地观察着。她长得本来就超级漂亮，现在这样认真却又不明白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谢婉雯不禁很兴奋。
“不是啦，是这个。”谢婉雯迫不及待地揭晓答案，手指轻轻指了指草稿纸右下角。只见，那上面标了个名字。
“郑……南……辰……”姬苏缓缓念出。
“对！”谢婉雯立即兴奋起来，语速飞快，“就是‘郑南辰’！这是我给你设计的新男主呀，是不是超喜欢啊啊啊！你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含义吗？就是拥有郑北辰外表、但是不像他那么沙雕的一个存在。”
这语速，姬苏根本无法插话，就听着她自说自嗨起来，“其实，你也觉得郑北辰是很帅，对吧？反正啊，在我看来，郑北辰他是比陆明源好看的。而郑南辰呢……”
“……”
谢婉雯话没说完，教室后门忽然开了。
两人惊讶地看过去，原来是一个值班老师。
然而，后排的同学都铭记了班主任“晚自习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准抬头，自己低头学自己的”教诲，即使听到了声音，也坐得稳如泰山。更何况，他们扪心自问，也没做什么违反纪律的事啊，干嘛要紧张……
倒是姬苏和谢婉雯，两个人巴巴地一起转头，和值班老师对上了眼，分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谢婉雯反应简直慢死了，姬苏默默在心里为她烧柱香，然后赶紧正回身子，抱住头，低头盯着桌面。
只有谢婉雯还僵在那里，绝望地看着推开后门的值班老师，就像被美杜莎给石化了一样。
真的服了，姬苏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这个傻丫头！
果然，值班老师和谢婉雯足足对视了有半分钟。见她还在那转着头，于是，值班老师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
“啪”地一声，一个记名本被无情地摔在谢婉雯面前。值班老师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名字，写下来。”
刚才，值班老师就已经在门外观察好久了。就看见，这名女生扯着她同桌说话，滔滔不绝的，好像在展示什么东西。此时，再一看她桌上的纸，顿时明白过来。虽然那张纸被扣过去，但只要是个不瞎的人，都能看见那透过纸背的痕迹，就是一张画。
谢婉雯思维单纯，也不反抗，错了就认栽。值班老师看着她写好自己的名字，又看了看她同桌。
只见，她的同桌，则是一名娇小的女孩子。此时，正抱着头，似乎在认真学习。
值班老师颇为满意，这才是知错就改的样子啊。估计，刚才也是被同桌给硬拉着说话的。
于是，谢婉雯写完名字后，值班老师就拿起本直接走了，掠过姬苏。
谢婉雯看着姬苏面前那一面……镜子。
“……”
“……”
“我完蛋了，苏苏。”谢婉雯有点懊恼地把草稿纸翻过来，继续画画，“说不定，明天就轮到我被叫到办公室里去了，被班主任请喝茶。”
姬苏实在没心情安慰她，从牙缝里把字往外挤，“我不要郑南辰！你能不能……改改。”
–
晚上，姬苏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关于班主任的事情，她和妈妈心照不宣似，相互之间，谁也只字不提。
上楼之前，姬苏又和妈妈说过了明晚要和同学出去玩的事。妈妈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可能，就是很惊奇，不交朋友的姬苏忽然有了朋友，还约着一起出去玩了吧。
并且，告知刘叔放学不用接她了。
睡前，姬苏收到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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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