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狱(1 / 2)
这是叶落秋十七年人生中第一次威胁别人, 面上波澜不惊, 可内心的忐忑与恐惧唯在此时微颤的指尖上可窥探一二。
极尽全力,方才不让自己露出半分怯弱。幸而,效果似乎不错。
她回想着出门前,赵氏几人难以置信的神色, 深深地呼了口气。
从赵阿龙的脸色来看,这事十有八九有谱。
赵阿龙只有赵拓一个儿子, 从小就跟当成宝似的, 恨不得天天供起来。赵阿龙此人又好面子, 当初赵拓入衙门当差, 明明家里并不宽裕, 却愣是请左邻右居亲朋好友吃了一整日的饭,在众人的奉承声中笑的几日合不拢嘴,
倘若叫外人知晓赵拓竟是如此不堪之人, 莫说赵拓,第一个受不了的便是赵阿龙。再者还有赵氏,她定会为自己劝赵阿龙就此作罢。
无论是为了赵拓, 还是为了赵氏, 赵阿龙都不敢再追究下去。而赵拓娘, 则是个以夫为天的性子,饶是再不甘愿, 也不会拂了赵阿龙的面。
思及此,叶落秋捂着怦怦作跳的胸口,又深呼好几口气, 方觉自己的情绪渐渐平稳。回想方才赵氏吃瘪的神色,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不远处,有家店铺开张,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猝不及防地在耳边炸开。叶落秋吓的心一颤,转而收回思绪,顶着大太阳往肖府赶。
趁着四下无人,叶落秋偷偷溜进肖府。回到自己的厢房,她刚给自己倒了杯水,转头就碰到了一脸阴沉的红央推门而入,对着她道,“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个早上!”
疾步行来,叶落秋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缓缓流下。叶落秋喝了口水,润润喉。又给红央倒了杯水,这才笑道,“我去了趟前衙。”
红央显然不信,狐疑地看她,“你去前衙做什么?”
本就是胡口乱诌的,叶落秋有点编不下去,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找我什么事呀?”
被她这么一问,红央方才想到此番找她有事,忙道,“适才我听红姑说,夫人等会要去看少爷,你要去么?”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红央大致了解叶落秋的为人。少爷此番对阿秋有情有义,她定然想去探望少爷。
叶落秋眼睛亮了下,冲口而出反问道,“我能去吗?”
红央见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抿嘴笑起来,“红姑今日身子不适,夫人方才叫我陪她一起去——”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轻咳一声,故意板着脸道,“你求我呀,你求我的话,我便让你替我去。”
叶落秋知道她有意戏弄自己,跺了下脚,“红央!”
“好吧,”红央见状,忍着笑往外走,“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就陪夫人去吧。”
她这么说着,真当跨出了房间。叶落秋心里一急,疾步跟出去,拉住她的臂膀,低声道,“我求你!”
又嘀咕道,“我求你还不行吗……”
红央见状,终是忍不住捂嘴笑出声来。叶落秋被她笑的脸颊微红,红央止了笑,暧昧的眼神在她脸上游走,凑到叶落秋耳边,轻声调侃道,“你就这么想见少爷吗?”
叶落秋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忙不迭解释,“少爷是因我入狱,我只是担心他,万一少爷在牢里受罪,我心有不安——”
红央见她这般烟视媚行之态,只笑着不做声。叶落秋被她笑的说不下去,抿抿嘴,转身,“我……不去了……”
红央见状,忙拉住她,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夫人让厨房做了些糕点,你去取来,我这就去和夫人说,你陪她一道去。”
不待叶落秋应声,她便一溜烟儿的走远了。
杨氏嘴上说要让肖湛吃吃苦头,心里到底是舍不得。肖湛在牢里待了不过一日,便急着要去探他,嘴上说是看看他知没知错。
肖廷枫看破不说破,领着杨氏与叶落秋去了牢房。
牢房内长年见不得光,暗黑阴湿,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夏季尤甚。甫一入内,一股子汗液味便蹿入鼻腔之中。
叶落秋下意识的蹙了蹙眉,那头杨氏却是捏着娟帕捂在鼻间,已然受不住此间的臭味。一想到肖湛被关在此,她的两条秀眉更是绞在一起,从进牢房未曾松开过。
狱卒领着几人进去,穿过长长走廊,最终在一间房间外停步。叶落秋跟在杨氏身后,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栏望进去。
阴暗的房间面积甚小,堪堪容下一张狭窄的床铺。铺着草席的床铺上,肖湛双臂抱胸,翘着二郎腿哼着曲儿,嘴里还叼着根草。这模样不似在坐牢,倒似在享受。
叶落秋愣了下,身旁的杨氏与肖廷枫亦是。
狱卒打开铁锁,那头肖湛终于听到了声响,蹭的一下直起身子,见到杨氏与肖廷枫,立马笑道:“爹,娘,你们终于来了!”
方才来时,杨氏还带着些担忧。肖湛到底锦衣玉食惯了,这般苦处不知受不受得住。谁成想,他竟这般悠然自得,自然的,杨氏想借此敲打他的愿望也落了空,更别指望他会因此悔过。
杨氏不由得沉下脸,这头,狱卒对肖廷枫拱了拱手,道:“大人且与公子在此谈话,卑职先去外头候着。”
肖廷枫颔首,狱卒退了出去,退出去之际,偏头看了眼叶落秋。
肖湛顺着狱卒的眼神,这才注意到跟在肖廷枫身后的叶落秋。这时候叶落秋也正偷偷的打量着他,乍一碰到他的视线,慌忙垂下眼睑,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偷瞄。
而这厢,肖湛见到叶落秋,下意识的掸了掸皱巴巴的衣服,清了下嗓子,问杨氏:“娘是带我出去的吗?”
杨氏没注意到肖湛的小动作,嗤笑道:“怎么?这会儿你倒想出去了?”
看得出来杨氏还在生气,肖湛笑道:“自然的,娘难道愿意我在此吃苦吗?”
杨氏扫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想在石床上坐下,瞄了眼破旧的草席,终是没有坐下去,似笑非笑道:“可惜晚了。”
闻言,肖湛颦眉,偏头询问肖廷枫:“爹?”